当前位置: 100md首页 > 医学版 > 医学资料 > 资料下载2021
编号:3302
好奇心:保持对未知世界永不停息的热情.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2月20日
第1页
第8页
第13页
第28页
第50页
第173页

    参见附件(1579KB,179页)。

     好奇心:保持对未知世界永不停息的热情,好奇心是每个人都拥有的,那么如何认识到好奇心这本书就为你带来了答案,在书中你将全面的了解到好奇心的简史。

    简介

    本书从心理学、经济学、教育和商业领域吸取了大量的研究结果,告诉人们什么会助长好奇心,什么会使好奇心饿死。好奇心需要通过不断的鼓励、奖赏和激励,要成为一种习惯,家庭、学校和工作中耐心培育。本书充满了激励人心的故事、案例研究和实用的建议。这是一本能帮你唤醒好奇心,改变人们对好奇心认识的书。

    作者

    伊恩·莱斯利(Ian Leslie),专栏作家、演讲家、广告从业人士。他主要关注创新、文化和政治,文章主要发表于《智生活》(Intelligent Life)、《新政治家》(the New Statesman)以及《卫报》等。同时他也是BBC广播喜剧节目《成名之前》(Before They Were Famous)的编剧及主持。他的著作《说谎心理学:为什么不说谎,我们就活不下去?》曾被BBC广播4台评为“本周很 佳图书”,被《每日邮报》赞誉为“一气呵成,令人着迷”。

    主目录

    第一部分 好奇心的原理

    01好奇之旅

    02好奇心是如何产生的

    03 谜题与奥秘

    第二部分 好奇心的鸿沟

    04好奇历经的三个时代

    05好奇的红利

    06提问的力量

    07博学的重要性

    第三部分 保持好奇心

    08保持好奇心的七种方法

    好奇心:保持对未知世界永不停息的热情截图

    书名:好奇心:保持对未知世界永不停息的热情

    作者:(英)伊恩·莱斯利(Ian Leslie)

    译者:马婕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01-01

    ISBN:978-7-300-23298-0

    价格:55.00元目录

    CONTENTS

    本书赞誉

    引言 好奇心:人类的第四驱动力

    第一部分 好奇心的原理

    01 好奇之旅

    02 好奇心是如何产生的

    03 谜题与奥秘

    第二部分 好奇心的鸿沟

    04 好奇历经的三个时代

    05 好奇的红利

    06 提问的力量

    07 博学的重要性

    第三部分 保持好奇心

    08 保持好奇心的七种方法

    后记 比雅尼的故事

    注解

    译者后记本书赞誉

    我没有特别的天赋。我只有强烈的好奇心。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我想说如果吃对于我们而言很重要,那么更为重要的是,不要

    把感知饥饿的基本能力只应用在吃这件事情上。

    安托南?阿尔托(Antonin Artaud)

    好奇是以最纯粹的形式进行的反抗。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

    莱斯利的这部著作揭示了好奇心的所有重要特征,并引人入胜

    地展现了好奇心的魔力所在。这是一次关于人类头脑追求创新的研

    究性的、思维开阔的、意义深刻的探索。

    史蒂文?约翰逊(Steven Johnson)

    数字化未来十大科技思想家之一

    我从未想到如此薄的一本书能激起我对于好奇心的强烈好奇。

    本书涉及大量的事实、观点、问题、引证、思考、调查发现、谜

    题、奥秘及故事。《好奇心》能“打磨和抛光”一个人的大脑。这

    是长期以来我读到的关于头脑的最令人愉悦的一本书。

    戴维?多布斯,专栏作家

    伊恩?莱斯利警示人们真正的好奇心正在衰退。《好奇心》以

    巧妙的、引人入胜的方式向人类这一最重要的美德之一致敬。泰勒?考文,乔治—梅森大学经济学教授

    即使童年逝去已久,培养、发展、探寻我们的好奇心的需求仍

    然是一段美丽而重要的旅程。伊恩·莱斯利提醒我们在追求成绩时

    日渐忘却的那些至关重要的人生经验:有时候,浪费一点时间是可

    以的;而经常的情况是,最高效的头脑往往最能放开去追随那些最

    幼稚的内心冲动。

    玛利亚?克里克瓦,《驾驭心智:像福尔摩斯一样思考》的作者

    大卫?奥格威曾经认为最好的广告创作者们是那些“对天底下

    一切事物都总是充满好奇”的人。在当今世界,如伊恩所指出的,越来越多商务和政府工作者想要取得进步也同样要求具备如此高水

    平的好奇心。在《好奇心》这本精彩绝伦的书中,伊恩?莱斯利解

    释了原因:绝大部分显而易见的想法已经被用过了,剩下的进步空

    间都是需要探索的。

    罗里?桑泽兰德,广告大师,奥美集团副董事长

    在这本意义重大又充满乐趣的书里,伊恩?莱斯利展现了为什

    么现在培养好奇心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因为我们的事

    业、幸福及子孙后代的繁荣皆依赖于此。《好奇心》深刻且引人入

    胜地探讨了人类能被事物所深深吸引的程度,也指导了我们如何能

    变得更具好奇心。

    奥利弗?布克曼,《解毒剂:无法忍受积极思维的人如何获得幸福》的

    作者

    好奇心这一琢磨不透的神秘概念似乎总在作家们试图去剖析它

    时就溜走了。伊恩?莱斯利不仅有力地分析了好奇心是如何运行

    的,还告诉我们如何去提升我们的孩子、员工及我们自己的好奇

    心。《好奇心》令人着迷也极具实践性,值得去细细品味。

    丹尼尔?威廉汉姆,《为什么学生不喜欢上学》(Why Don’t Students

    Like School)的作者

    莱斯利描写了不同类型的好奇心,并指出当我们依赖于搜索引擎以及将记忆都上传到云储存器时,可能会丢失什么。他关于社会

    经济条件如何阻碍好奇心发展的分析最为精彩。

    《纽约时报》

    莱斯利的《好奇心》令人着迷。他从十分合乎常理的角度去分

    析了一个不断引起争议的话题:如何能最好地塑造人类的头脑。

    《科学美国人心智》杂志

    莱斯利富于洞察力,他的《好奇心》算是解开了我们关于好奇

    心的困惑。莱斯利极具信服力地从心理学、社会经济水平、教育等

    方面阐述了与好奇心相关的问题。《好奇心》可以带给我们非常愉

    快的阅读享受。

    《旧金山书评》

    《好奇心》太让人着迷了莱斯利探索了好奇心在一。个标准化

    且人们普遍短视的世界里令人堪忧的前景。

    《赫芬顿邮报》

    看《好奇心》是一种享受。莱斯利给出了大量的论据来阐明我

    们整个社会也许正变得越来越缺乏好奇心。

    《彭博视点》

    莱斯利很有信服力地告诉我们人类需要且想要深度学习,去发

    展一技之长。

    《华尔街日报》

    如果你是没有好奇心的那一类人,那么你大概绝不会翻开这本

    书。这样,你就会错过好多有趣的科学发现,它们意在探索为什么

    人类对于学习和求知的欲望如此难以抗拒。

    《科学美国人》杂志莱斯利唤醒了我们去发现身边世界里的奇妙。

    《基督世纪》杂志

    《好奇心》很好地连接起了知识学习和经验学习这两个不同立

    场。

    高等教育内幕网站

    这是对信息科技如何影响我们文化创新潜能的一次彻底考察。

    《科克斯书评》

    莱斯利有力地论述了偏向于研究性学习方法的重要性,这对于

    未来的教育方向有着深远的影响。各类教育工作者都应该看看《好

    奇心》。莱斯利触及了教育的真正核心——通过重拾好奇心将学生

    变为21世纪的学习者。

    《图书馆杂志》引言 好奇心:人类的第四驱动力

    |天赋异禀的黑猩猩坎吉|

    研究者们意识到坎吉(Kanzi)是一只天赋异禀的黑猩猩,是从发

    现它能自学语言开始的。苏?萨维奇–朗伯(Sue Savage-Rumbaugh)和

    她的同事在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附近的语言研究中心花了数月的时

    间,努力想教会坎吉的养母玛塔塔(Matata)用符号来进行交流。他们

    采用了一个标有图形的键盘,每个图形与现实世界中的某一事物或者某

    一动作相对应,比如有一个按键代表“苹果”,另一个按键代表“玩耍”。

    尽管玛塔塔异常聪明,但进步始终缓慢。它明白这个键盘可以用于

    交流,但是未能理解每个特定的标志有着特定的意义。玛塔塔会牵着萨

    维奇–朗伯的手,把她带到键盘前面,试图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它

    会按下任意一个键,然后充满期待地抬头看着萨维奇–朗伯,以为这样

    她就能理解和明白自己了。例如,它可能会按下有“果汁”图形的按键,但实际上想要香蕉;或者按下“打扮”按键,但实际上是想出去玩。

    研究者们与玛塔塔在一起的时候,坎吉通常也会在同一个房间里自

    娱自乐。在它六个月大时,妈妈玛塔塔被转移到了语言研究中心。作为

    条件,在玛塔塔参与语言学习的过程中,坎吉也可以和妈妈待在一起。

    坎吉就像个有多动症的婴儿,在研究室里东奔西窜,它会跳到妈妈的头

    上,会推开妈妈正打算在键盘上选择按键的手,甚至还会偷妈妈被奖赏

    的食物。

    研究者们注意到当键盘没被使用的时候,坎吉很喜欢去玩,不过这

    并未引起人们的关注。直到坎吉两岁时,有一天它爬到键盘前,非常谨

    慎地按下了“追逐”键,之后转向萨维奇–朗伯,看她是否看到了它刚刚

    所完成的操作。当它看到萨维奇冲它点头微笑时就跑走了,并回头咧着

    嘴得意地大笑。那一天,坎吉一共操作键盘120次,内容包括请求特定的食物、玩

    游戏,或告知它马上将要干什么。让萨维奇–朗伯和她的同事们惊讶的

    是,显然坎吉已经掌握了这个符号键盘的使用方法,尽管它从未被训练

    过,甚至好像也从未留意过妈妈的训练过程。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几年

    的时间里,研究者们转而全力关注这只奇特的黑猩猩。坎吉不断展现出

    它复杂的语言天赋,这改变了认知心理学家对于人类学习和人类语言的

    认识。

    猩猩与人类之间的差异可能比我们认为的小多了。坎吉所掌握的词

    汇量超过了两百个。在接受阅读和交流能力测试时,它都能正确回应。

    它无疑已拥有了一个两岁半儿童的语言能力,甚至在某些方面做得更

    好。它自创了一套语法并按此规则去理解运用,充分展现出了它的创造

    能力。它能理解口语表达并遵照口头指示行动——萨维奇–朗伯告诉它

    往河里扔了一个东西,它就会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投到河里。它会用符

    号来请求奖励,或者请人帮忙开门。它喜欢玩,也喜欢学习。

    坎吉的故事展现了我们人类与黑猩猩有许多的相似之处。这并不令

    人意外,因为我们与它们几乎共有所有的DNA信息。然而,这个故事也

    表明我们和它们存在着差异,并且这个差异非常重要。

    坎吉从来没有做到的一件事情就是问“为什么”。它从来没有皱起眉

    头,把身子探到键盘前,然后突然问一句“为什么你们要问我这些问

    题”或者“你们到底想要发现什么”。它从未问过在研究中心和它所居住

    的区域以外还有什么。它会走到冰箱前,但却没有兴趣知道冰箱是如何

    运转的。尽管它有很多时间跟人类生活在一起,而且人类明显表现出想

    要了解黑猩猩生活的兴趣,但是它却从不好奇人类的生活是怎样的。同

    样,它几乎完全不好奇作为一只黑猩猩意味着什么。它从未问过:“我

    是谁?”

    |劳埃德的自我救赎|

    “我是谁?”这是约翰?劳埃德(John Lloyd)在1993年圣诞前一天的

    早上醒来后脑子里出现的问题。对他来说,这不是一种空有的、哲学的

    沉思,而是一个紧要的、痛苦的、亟待解决的问题。他感觉像有一把钻

    子钻进了他的头里。劳埃德并没有失忆。他可以很正常地回答关于自己的所有问

    题。“我是约翰?劳埃德,今年42岁。我的身高是6.1英尺(约等于1.85

    米)。我是一名成功的电视制作人和导演。我的家在伦敦和牛津郡。我

    已婚,有三个孩子。”但是就在那个早上,所有答案都没能缓解那个问

    题所带来的痛苦。他越使劲想越觉得那个问题并不表示一种迷失,而是

    表示一种匮乏。“我意识到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后来回忆时说。

    当然,劳埃德是知道很多事情的。他熟知如何制作商业广告,也了

    解如何制作电视喜剧。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或者如他所描述的那“疯狂

    的十五年”里,他获得了巨大而非凡的成功,制作并发行了一些英国最

    受观众欢迎和喜爱的喜剧,包括《恶搞整九新闻》(Not the Nine

    O’Clock News)、《黑爵士》(Blackadder)和《一模一样》(Spitting

    Image)。

    劳埃德捧红了一些英国最著名的演员和喜剧明星,包括罗温·艾金

    森(Rowan Atkinson)、理查德·柯蒂斯(Richard Curtis)、史蒂芬·弗

    莱(Stephen Fry)以及休·劳瑞(Hugh Laurie)。凭借那些成功的电视

    剧及广告宣传活动,他获得了许多有着英国奥斯卡奖之称的英国电影和

    电视艺术学院奖(BAFTA)的奖项。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说:“我获

    得的BAFTA奖项只比朱迪·丹奇女爵士(Dame Judi Dench)一个人

    少。”语气中既带着羞怯,又难掩骄傲之情。他在40岁之前就被授予了

    终身成就奖。

    但在那之后不久就出现了不好的状况。劳埃德一帆风顺的事业遇到

    了严重的障碍。他被他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广告宣传策划团队开除了。

    好莱坞工作室的负责人把他的电影脚本扔到了游泳池里。他想开始做的

    每件事情都没有丝毫进展。他以前也曾有过很多失望的时候,可这一次

    完全不一样。这一次失败与他之前所获得的成功一样无可阻挡,他就好

    像被一只巨大的熊攻击了。他说:“每次当我试图想要站起来时,总会

    又一次被击倒在地。”

    在那个圣诞节前夜,劳埃德萌生了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

    法:他认为迄今为止自己所完成的事业或获得的成就都没有任何意义。

    书架上BAFTA的获奖证书都只不过是一张张卡纸而已。劳埃德从此患

    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尽管他知道他应当对生活充满感恩。在之后的几年

    中,如果某个小偷光临劳埃德的家里,他也许能看到当代最成功的电视制作人正蜷缩在书桌下哭泣。

    劳埃德下定决心要治愈他的抑郁症,就像当年他下定决心要说服

    BBC重新发行一部一度失败的中世纪英国情景剧——《黑爵士》一样,他没有采用当时最流行的改善男人中年危机的策略,比如去做心理咨询

    治疗,买一辆跑车,或者离开自己的妻子。他所做的就是暂别工作,徒

    步远行,以及喝威士忌。同时他也开始阅读书籍。他说:“在我最成功

    的那几年,我一本书都没有读过,因为我没有时间。”尽管他毕业于英

    国最顶级的学府之一——剑桥大学,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很有学问。现

    在,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弥补上了。

    他阅读了大量的书籍,从苏格拉底和古希腊哲学到光学和电磁学,再到文艺复兴和法国印象派艺术。他没有什么阅读方法或计划,仅仅只

    是顺从自己的好奇心,对什么感兴趣就阅读什么。当偶然看到卡耶博特

    (Caillebotte)的一幅描绘巴黎工人刨光地板的画作之后,他生平第一

    次对刨光技术的历史产生了兴趣并阅读了很多相关书籍。当他重新开始

    广告制作的时候,每逢长途飞行,他都会随身带上一摞书如饥似渴地阅

    读。学得越多,想学的也就越多。

    他惊诧于自己的无知,并强烈地感受到有太多的知识需要填补上。

    他同时也愤怒于竟然从来都没有人告知他这个秘密:“我忽然发现这个

    世界是如此地‘有趣’。如果你留意,世界上的一切——从地心引力到鸽

    子的头,再到小草的叶尖——都是那么不同寻常。”上学就像做家务

    事,繁琐无聊但是又不得不做。这样无拘无束的知识探索却是一种乐

    趣,他几近痴迷。劳埃德说:“你越仔细地观察一个东西,就越会觉得

    它很有趣。但是没有人会告诉你这一点。”他之所以对万事万物都如此

    着迷,正是因为他想要理解生命的意义。“我要努力找到自己存在的意

    义是什么,其他事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说。

    经过六年的知识探寻之旅,劳埃德的抑郁症已有所改善。某一刻,站在他位于牛津郡的家的书房里,被各种书籍包围着,他突然有了一个

    想法。他在回忆时说道:“我忽然灵光一现。噢!这真是一个好想

    法:‘QI’。”他意识到在过去几年里把他迷住的一切都可以嫁接到娱乐节

    目里。“那会是一个与有趣的事物相关的节目。它会向你证明如果你的

    观察选对了角度,一切事物都是‘相当有趣’的。”QI变成了英国BBC电视台的一个知识问答节目,由史蒂芬·弗莱

    (Stephen Fry)主持。它现在是英国最受欢迎以及播放历史最长的电视

    节目之一,吸引了数以百万计的观众。它的魅力之处就在于它能够将任

    何东西——从原子物理学到阿兹特克(Aztec)建筑——都变得具有娱

    乐性并且很有趣。这种电视节目形式在英国之外也非常流行,相关书籍

    的销量也十分可观。劳埃德终于又一次获得了成功,他感到了从未有过

    的自豪。他说:“这正是我一生都想做的事情。”

    当劳埃德把QI推荐给BBC电视台时,他和他的团队向电视台的执行

    官们解释了这个节目的潜在哲理。他说:“这世上没有比好奇心更重要

    或者说更奇怪的东西了。”他接着解释,在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之后,我

    们就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们和灵长目动物有三个相同的基本驱动

    力:食物、性和庇护所。然而,人类却拥有第四个驱动力。他说:“单

    纯的好奇心是人类所独有的。动物在灌木丛里嗅来嗅去,是源于那三个

    基本的驱动力。据我们所知,迄今为止,只有人类会抬头看星星,然后

    思考它们是什么。”

    |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最早的西方神话对好奇心持有警示的态度:亚当、夏娃与智慧果,伊卡洛斯与太阳,潘多拉的盒子。早期的基督教神学者是谴责好奇心

    的,圣?奥古斯丁(Saint Augustine)宣称:“上帝为有着好奇心的人打

    造了地狱。”甚至人文主义哲学家伊拉兹马斯(Erasmus)也曾说,好奇

    只是贪婪的另一种表达而已。在大部分西方历史中,好奇心都被视为人

    类心灵及整个社会的腐蚀物,甚至堪比毒药,称其能误导人类,已是最

    客气的描述了。

    人们之所以会对好奇心有这样的印象是因为它难以被约束。它不喜

    欢循规蹈矩,它会假定所有的规矩都是暂时的,都可以被一个从未想到

    过的聪明问题打破。它不屑于使用那些被获准的行事方法,而趋向于走

    个性化的道路,不按部就班,可以随性地改变方向。概括地说,好奇心

    是离经叛道的。在某种程度上,遵循好奇心会使人陷入与权威的冲突

    中,从伽利略到达尔文、再到乔布斯都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把秩序放在至高位置的社会,会努力压制人们的好奇心。相反,一个崇尚进步、革新和创造的社会,不仅会鼓励和培养人们的好奇

    心,还会把探索精神视为社会最有价值的资产。在中世纪的欧洲,探索

    精神——尤其是质疑教会或国家的诏令——是会受到谴责的。文艺复兴

    和宗教改革运动期间,人们开始怀疑这种存在已久的人们普遍认同的想

    法。到了启蒙运动时期,欧洲社会开始意识到他们的未来将依赖于那些

    有好奇心的人,并开始鼓励大家去探寻问题而非无视或压制问题的来

    源。随之而来的结果便是推动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创新和科学的发展。

    那些迈出了解禁好奇心这一伟大步伐的国家都纷纷呈现出一片繁荣

    发展的景象。在当下,我们无法确认我们仍处于黄金发展期抑或是已经

    走到了尽头,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发展暂缓了。除了互联

    网,那些可以使西方社会在全球发展中遥遥领先的革新已经寥寥无几,既便是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亚洲和南美洲也尚未出现类似的自主创新。美

    国弗吉尼亚州乔治梅森大学的经济学教授泰勒?科文(Tyler Cowen)把

    当前的这一阶段称为大停滞时期(The Great Stagnation)。

    科文认为,发达国家正艰难地处理着由于自身之前的成功所带来的

    一系列后果。如今要想提高全民的教育水平显得更加困难。新的挑战是

    如何使更多的人渴望去学习、探寻和创造,而非只是简单地将更多的人

    送进学校。与此同时,像中国和新加坡等亚洲社会的领导者们也在思考

    如何将探索精神和批判性思维的培养逐渐贯彻到教育体系中,因为他们

    意识到过于服从权威的人极少能创造出超越前人的成就。这个世界需要

    更多有好奇心的学习者。

    诺贝尔奖获得者、经济学家埃德蒙·费尔普斯(Edmund Phelps)认

    为,推动工业革命的那些最基本的草根精神正在被国家机器及企业官僚

    主义所遏制。在一个关于费尔普斯研究成果的圆桌会议上,美国纽约银

    行梅隆公司(BNY Mellon)的一位高级执行官告诉费尔普斯:“作为一

    家大型全球金融机构,我们每天都要艰难应对的正是你刚刚提到的很多

    情况……管理层和企业协会想要我们更加遵纪守法,而我们则希望创造

    出一种更具协作性、创造力和竞争力的企业文化。我们需要我们的员工

    有积极性、有探索精神、有想象力,并且有各种想法和好奇心,从而能

    够推陈出新。”

    真正具有好奇心的人在未来会越来越受青睐。雇主希望雇用那些能

    够自发学习、强烈想要学习的人,以及能够解决难题和提出尖锐问题的人,而非仅仅只是完全照章办事或者完成任务的人。这些人有时候并不

    好管理,因为他们的兴趣和激情可能会让他们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们

    也不会被轻易灌输应该怎么去理解一个问题。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雇用他们利大于弊。

    有好奇心的学习者会探究得很深很广。这一类人最适合在对学识要

    求高、对认知具有挑战性的工作领域就业,比如金融业或者软件工程行

    业。他们也许有能力把不同领域的知识创造性地连接起来,从而产生一

    些新想法。同时,他们也最适合在多学科背景的团队里工作。因此,他

    们的工作是最不容易被智能机器替代的。在一个科技能够快速替代人类

    工作的时代,仅仅靠聪明是不够的。计算机很聪明,但是无论它被设计

    得多么复杂精妙,它也没有好奇心。

    换种说法就是,有着高认知需求(need for cognition,NFC)的人

    会越来越有价值。认知需求是一种对求知欲进行科学量化的方法。拥有

    想去理解这个世界的动机是人类共有的特性,但有的人总是在寻求捷

    径,有的人却喜欢一边走一边欣赏沿路的风景。心理学家用一个NFC的

    尺度标准来区分那些希望自己的精神生活尽量简单直接的人和那些从智

    力挑战中获得满足和乐趣的人。

    假设你正在读这本书,那么说明你的NFC比较高。当然,根据以下

    由率先提出这个概念的心理学家们所拟写的问卷,你很容易就能对自己

    作出评估。根据自己的情况,对以下每个问题进行“是”与“否”的回答

    (请诚实回答)。

    1. 比起简单的问题,我更喜欢复杂的问题。

    2. 我喜欢处理一些需要耗费很多脑力的情况。

    3. 我不觉得思考是一件有趣的事。

    4. 我更愿意处理一些基本不需要思考的事情,而不愿意尝试

    会挑战我的思维能力的事。

    5. 经过思考,我会回避处理一些可能要对某些事物进行深入

    探究的问题。6. 我能从长时间艰难的思考中获得满足感。

    7. 我不做无谓的思考。

    8. 我更愿意思考一些小的、日常的规划,而不愿意思考长期

    的规划。

    9. 我喜欢完成那些一旦我学会了就不再需要思考的任务。

    10. “思考能让人登峰造极”这一想法很吸引我。

    11. 我非常享受完成一项会引入新方法来解决问题的任务。

    12. 学习从新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并不能使我感到兴奋。

    13. 我希望我的人生充满了我无法解决的谜题。

    14. 抽象思考这一概念非常吸引我。

    15. 比起那些有一定重要性但却不需要太多思考的任务,我更

    喜欢需要动脑的、困难的、重要的任务。

    16. 在完成一项需要耗费很多脑力的任务之后,我有一种解脱

    感而非满足感。

    17. 我只需要知道什么东西能做什么事情就够了,不在乎怎么

    做以及为什么能做到。

    18. 我经常深入思考一些对我个人没有影响的事情。

    如果你对于问题1、2、6、10、11、13、14、15和18,大部分回答

    了“是”,剩下的大部分回答了“否”,那么很有可能你的NFC比一般人

    高。

    认知需求低的人更有可能会依靠他人来解释问题,或者退而寻求认

    知捷径(cognitive heuristics),比如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如果你有着

    很高的认知需求,那么你很可能会积极地想获得经验和信息,以帮助你

    思考并提出一些假设和谜题。你会一刻不停地想要探索,想要获得新知识。认知需求低的人是“认知吝啬者”(cognitive misers),他们会尽可

    能避免脑力劳动;然而认知需求高的人却非常享受“需付出努力的认知

    活动”,他们会选择阅读一些非小说类书籍,比如本书,或者会因将要

    学习一个新概念而激动不已。

    网络使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某些问题的答案,从而淡化了我

    们寻根问底的习惯,因为这样的习惯需要耐心,需要很专注地下功

    夫。

    “需付出努力”这一点很重要——本书的一大关注点就是数字技术正

    在割断努力与脑力探索之间的联系。网络使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某些

    问题的答案,从而淡化了我们寻根问底的习惯,因为这样的习惯需要耐

    心,需要很专注地下功夫。当你相信能够在智能手机上找到任何你想知

    道的答案时,你多半不会去费工夫研究这类知识,再去质疑用谷歌搜出

    来的头条答案。我们将会提到,有一些人认为互联网让我们不再需要记

    忆,从而使我们更有创造力。这样的论点是与科学家已知的所有关于大

    脑如何工作的事实相悖的。

    当然,努力和乐趣可以并存。如果你的认知需求很高,你大概能够

    很出色地为你的雇主解决问题,因为实际上你是在为自己解决问题。研

    究群体行为的社会科学家观察到一个现象,并把这种现象称为“社会惰

    化”(social loafing),它是指个体在参与合作劳动时的努力程度要比自

    己单干时偏低的一种普遍趋势。当确信有其他人也在解决同一问题时,大部分人都会多少让自己放松一些。但是那些对认知有强烈需求的人似

    乎不符合这一规律。当他们在一个群体里完成一项有认知挑战性的任务

    时,他们会像在独立工作时一样想出许多不同的主意。他们乐在其中。

    如果你的认知需求测试得分很高,那么恭喜你,但是请你不要被高

    分冲昏了头脑。因为现在拥有高的认知需求,并不代表会一直拥有——

    从约翰?劳埃德的例子就可以看出。有些人的确要比其他人在认知上自

    我要求更高。尽管关于好奇心的科学文献会反驳很多大众说法,但它却

    同意这一点: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状态,而不是一个特性。也就是说,好

    奇心往往是对自己所处形势或环境作出的一种积极反应。我们可以通过

    规划我们的生活来激发它或遏制它。

    如果你任由自己变得毫无好奇心,那么你的生活将会失去色彩,毫无趣味和快乐可言。你不太可能将你的潜力发挥到工作和生

    活的创意中。

    好奇心很容易受无意间的忽视所影响。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们自

    然会减少脑力活动,更多地依靠之前所学的知识来度过余生。我们也可

    能会因为在处理生计问题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而没有时间去追求自己的

    兴趣爱好。如果你任由自己变得毫无好奇心,那么你的生活将会失去色

    彩,毫无趣味和快乐可言。你不太可能将你的潜力发挥到工作和生活的

    创意中。不知不觉,你会变得有点迟钝,有点悲观。你可能会觉得这不

    会发生在你身上,但它真的可能。它可能发生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

    若想要避免,你就需要了解怎样能让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而怎样会使

    它枯竭。

    这就是本书想要讨论的内容。

    |消遣性好奇与认识性好奇|

    在15世纪80年代初的某一天,列奥纳多·达·芬奇在他的笔记本上随

    意写了几笔,就好像是在心不在焉地试用一支刚买的新笔。他写下的是

    一段奇怪的、不断重复的文字:“告诉我……告诉我是否……告诉我事

    物是怎样……”

    好奇心往往是从想要去探索开始的。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表现出

    了想要征服未知世界的渴望。1964年的一项研究发现,甚至两个月大的

    婴儿都会对眼前不同的图案作出不同的反应:他们对不熟悉的图案明显

    更感兴趣。所有家长都了解小孩喜欢把他们小手指伸到一些不该触碰的

    地方,或者看见一扇开着的门他们会忍不住要冲出去,甚至还会吃一些

    脏东西。科学家把这种对一切新奇事物的着迷称为“消遣性好

    奇”(diversive curiosity)。

    消遣性好奇表现为无止尽的喜新厌旧。如今我们所处的世界仿

    佛就是被专门设计成用来不断刺激我们的消遣性好奇的。

    对成年人而言,消遣性好奇则表现为无止尽的喜新厌旧。如今我们

    所处的世界仿佛就是被专门设计成用来不断刺激我们的消遣性好奇的。每一条推文、每一个标题、广告、博客及应用都能让人们瞬间判断出是

    否对其感兴趣,这也就使得我们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那些最流行的娱

    乐节目经过精心的设计并快捷地呈现给我们,成功地抓住了我们的注意

    力。如今的美国电影平均每两秒钟就有一次开枪射击,相比之下,1953

    年的电影是每27.9秒开枪射击一次。

    消遣性好奇是探索性思维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它可以让我们的视

    野更宽广,从而去发现新的和未知的事物,可以激励我们获得新的经

    历,结识新的朋友。但如果总是走马观花而不深究的话,那我们就只能

    在不断转换对象的过程中浪费精力和时间,无法得到任何领悟,一切都

    将变得毫无意义。不受约束的好奇心很美好,无法满足的好奇心则相

    反。当消遣性好奇转化为一种对知识和理解的探寻时,会使我们获益良

    多。这种更深入、更有序和更需要付出努力的好奇被称为“认识性好

    奇”(epistemic curiosity)。这正是本书想要重点讨论的内容[1]。

    对个人而言,认识性好奇可以成为满足和愉悦的源泉,为心灵

    提供养分。

    对个人而言,认识性好奇可以成为满足和愉悦的源泉,为心灵提供

    养分。对组织和国家而言,它可以使创造性才智激增并引发创新,从而

    发生质的飞跃,使好奇心真正产生价值。想要探测火星,你先要有一个

    去遥远星球探险的强烈愿望,若是想在火星上放一个照相机,则还需要

    一种持之以恒地解决问题的欲望。

    消遣性好奇一直伴随着我们。认识性好奇虽亦如此,但一直到了现

    代才广泛萌发。这得益于印刷机的发明,使人们可以阅读、分享并融合

    来自全世界的不同观点;也得益于工业革命的发生,使更多的人有更多

    的时间来思考和实验。互联网的出现会给认识性好奇带来另一种划时代

    的推进,因为它使得人们可获取的知识空前地广泛。然而,它惊人的潜

    力却被我们仅仅用其来刺激消遣性好奇的偏好给削弱了。

    本书想要讨论的第二个主题是同理性好奇(empathic curiosity),即对于别人的想法和感受的好奇。同理性好奇同传谣或者八卦是截然不

    同的。后者可以理解为是出自消遣性好奇,你想知道隐藏在别人生活表

    象背后的细节信息;而前者的出现则是因为你完全真心诚意地站在对方

    立场上去感同身受,从对方的视角去看待和思考问题。消遣性好奇可能会使你猜想某个人以什么为生,而同理性好奇则是让你思考他为什么会

    以此为生。我接下来会说明,同理性好奇和认识性好奇基本是在同一历

    史阶段成为一种常见的认知习惯的。

    然而,这两者被联系到一起并非偶然。好奇是一种深层次的社会特

    性。几乎从呱呱坠地开始,我们就在思考别人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事

    情。一个婴儿想要表达“告诉我”的方法就是,一边看着妈妈一边指向某

    个物体。我们的好奇心是增强还是减少也取决于其他方面。如果那个婴

    儿的妈妈回应了他的问题,那么他将再指向别的物体;如果妈妈未对他

    的手势作出任何反应,那么他将不再提问。这是一种在我们人生各个阶

    段都适用的动态,无论是幼时在家还是之后去上学、去工作。好奇心是

    可以传染的,反之亦然。

    |选择好奇心的理由|

    我们现在对于好奇心的态度仍然保留了早期有关警示的负面想法。

    当我们觉得一些人很怪的时候,我们会说他们很“奇怪”。提到求知欲,我们会联想到那些沉浸在钻研秘笈之中、不修边幅的学者,或者联想到

    他们独自、怪异、笨拙地对自己的研究修修补补,而不会联想到创新、合作或者创业精神。好奇心甚至被企业和政府视为建立秩序的一大威

    胁。对其最正面的描述也只不过是称之为“一种奢侈的浪费”。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没有对其进行投入。我们的教育体系越来

    越专注于对学生的某项特定工作技能的培养。把某个人培养成为一名工

    程师、律师或程序员,这与将他们培养成为一个怀有好奇心的学习者是

    不一样的。然而那些最优秀的工程师、律师和程序员又往往都是最具好

    奇心的学习者。于是,我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当中:我们要

    求学校专注于培养学生迈入社会后的工作能力而非去激励他们,结果造

    就了一大批消极的学生和平庸的教授。我们越是追求有效率的教育,离

    目标就越远。

    我们越来越少或从不去学习对一个物体、一个人进行深究。在

    这个信息获取的不平等性终将被消除的世界里,一种新的分界线开

    始浮现——有好奇心的人和没有好奇心的人。好奇心带来的回报从未像现在这么高过,但是在理解它是如何起作

    用的时候,我们却常常被误导。我们将小孩纯粹的好奇心理想化了,担

    心它会被学问和知识所污染,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把对好奇的实践

    与快速简单的信息获得相混淆,忘记了真正的好奇是需要去努力练习

    的。我们专注于学习的成果而不是学习过程本身的价值。认识性好奇就

    快成为认知精英们所独有的品质,因为大部分人越来越少或从不去学习

    对一个物体、一个人进行深究。在这个信息获取的不平等性终将被消除

    的世界里,一种新的分界线开始浮现——有好奇心的人和没有好奇心的

    人。

    选择好奇心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为了使我们能在学校或工作中做得更

    好。学习的真正魅力在于能使我们超越自我,并提醒自己正在参与一项

    至少自人类开始相互交流起就启动的伟大工程,哪怕是学习那些明显无

    用的东西。其他动物并不会像我们一样分享或是存储它们所掌握的知

    识。红毛猩猩不会反思它们的进化史;伦敦的鸽子不会使用里约热内卢

    的鸽子的巡航技巧。我们都应该为能够读取到我们祖先的记忆感到荣

    幸。就像史蒂芬·弗莱所说的那样,若不对此加以利用就太愚蠢了。

    人们知道得不多的唯一原因是他们并不太在乎,他们不好奇。

    没有好奇心是最少见、最愚蠢的失败。

    然而,好多人正是这样生活的。在我曾造访过的一所学校里,几乎

    没有学生会去阅读书籍,除非是迫不得已。我大部分朋友一旦完成法定

    要求的最低读书年限,就立刻不再去学校。他们认为上大学是个软弱的

    选择,是想推迟长大成人罢了。作为一个男人(我去的是一所男校),就应该去找份工作,不再继续学习。我从来不那样认为,这一点在很大

    程度上是受我父母的影响。他们虽然都不曾上过大学,但是他们对这个

    世界充满了好奇,进而也感染了我。他们求知若渴,总在家里的书架上

    放满了书。不是装饰之用,而是真的将读书当作一种享受。晚餐时,我

    们坐在桌旁讨论的话题都是关于历史、音乐或政治的,就像我们谈论今

    天都干了什么一样稀疏平常。对各种知识的好奇也像一种很自然的生活

    方式。长大后,我开始觉得这是能获得满足以及活着的关键条件。

    另外,我的这种直觉也从科学层面得到了证实。神经学家用“认知

    储备”(cognitive reserve)来描述大脑抗拒因年老而衰退的能力。2013

    年,由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领导的团队在芝加哥拉什大学医学中心进行了一项研究。该研究共召集了300名年长者参与,逐年测试

    他们的思考和记忆技能。参与者会被问及他们阅读、写作及从事其他有

    认知需求活动的频率,不仅针对当前,也包括童年和中年时期。在每位

    参与者去世之后,他们会去检测他们的痴呆迹象。结果显示,在排除物

    理原因对大脑的影响后,那些终生都保持着大量阅读和写作习惯的研究

    对象比起只有平均阅读量和写作量的对象,其智力衰退的速度会减缓

    13。[2]

    换句话说,这些人违背了衰老的规律。长年累月对知识的追求扩

    充了他们的神经容量,从而缓冲了因年龄增长而出现的智力衰退。对认

    知储备的终生投入最终得到了回报。

    在排除物理原因对大脑痴呆的影响后,那些终生都保持着大量

    阅读和写作习惯的研究对象比起只有平均阅读量和写作量的对象,其智力衰退的速度会减缓13。

    我们既有一部分生物属性,也有一部分文化属性;我们既需要阳

    光,也需要知识来生存发展。当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有了一个女

    儿,第一次做了父亲。她会用她那充满渴望的眼神试图去洞察她所身处

    的这个神秘的世界,比如,她会聚精会神地检查自己的脚趾头。每当这

    个时候,我就能感受到她内心迫切想要知道一切的渴望。我希望这样的

    渴望永远不要消退,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它终究还是会消退的。为了写这

    本书,我做了许多调查研究,并意识到这种渴望消退与否取决于作为父

    亲的我,也取决于她自己。

    当约翰?劳埃德回忆他如何看待自己最成功的那几年时光时,他觉

    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说:“如果一个人的好奇心没有被满

    足,那他就会由内而外地枯竭而死……他四分之一的生存渴望就被忽视

    了。”而我觉得,应该远不止四分之一。

    设计师查尔斯·伊姆斯(Charles Eames)说:“在信息时代之后是选

    择的时代。”难道现在不正是你需要重新考虑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求知的

    渴望”的时候吗?你会选择保持一颗好奇心吗?

    注释

    [1] 谈及好奇心时经常会联系到科学发现。在本书里,有关科学和科学家的内容会占到很

    大比例。但是,我将把好奇心放在一个更宽广的背景下来理解,就如同想要理解贝多芬交响乐的结构或是马丁·路德?金的一生需要视野更宽广一样。在这几页提到的认识性好奇是指对知识

    和文化探寻的广泛性的渴望。

    [2] 那些几乎不阅读或写作的人比起保持平均阅读和写作量的人,智力衰退的速度竟然会

    快48%。第一部分 好奇心的原理

    01 好奇之旅

    |布莱恩与那把手枪的故事|

    20世纪60年代,布莱恩·史密斯生活在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

    他居住的公寓在一个贫穷却很热闹的社区里,楼下是一家鞋店,周边的

    街道总是很拥挤忙碌,到处都是车辆、餐馆、酒吧和夜店。到了晚上,楼下红鹅鞋店的红色霓虹灯能透过他家的窗户照亮整个客厅。

    在布莱恩十岁那年的某个傍晚,他和弟弟保罗在父母的卧室里玩。

    当他们在翻梳妆柜抽屉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很大很结实的东西藏在

    爸爸的内裤下面。他们把所有的衣物都掀开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把手

    枪。兄弟俩顿时惊呆了。他们伸手去触摸手枪那冰冷的具有金属质感的

    表面,顿时感到仿佛有一股让人激动不已的电流顺着他们的手臂向上

    串。

    布莱恩拿起那支枪,发现比他想象的要沉好多。他将枪口对着自己

    的脸,看到枪筒里已经上了子弹。兄弟俩平日里就非常迷恋诸如《独行

    侠》(The Lone Ranger)和《西斯科小子》(The Cisco Kid)一类的电

    视剧,此时有了这把枪,正好可以让他俩在父母的卧室里上演一出“枪

    战”。他俩一人拿着枪对准另一人,被“枪击”的那个人就会顺势夸张地

    摔倒在地,接下来彼此再交换角色。玩尽兴之后,他们把枪放回原处,并用衣物盖上,恢复原样。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抽屉里的那把枪一直都是兄弟俩之间的秘密。

    他们共同发誓绝不告诉其他人。之后的一天傍晚,布莱恩和他的三个兄

    弟独自在家。那是一个有点闷热的夜晚,窗户打开着,布莱恩在父母的卧室里看电视,心里却情不自禁地老想着抽屉里的那把枪。最后,他回

    忆时说:“我彻底被好奇心主宰了。”

    布莱恩走到梳妆柜前,从抽屉里翻出了枪,来到敞开着的窗户前。

    他把自己假想成一个暗杀者,用枪瞄准窗外人行道上正前往酒吧或餐馆

    的人们。他想象着自己扣动了扳机,并学着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做出开

    枪后身体的反弹动作。他鼓起勇气将子弹上了膛,随之听到的咔哧声让

    他兴奋得微微颤抖。接着,他对准了楼下红鹅鞋店的霓虹灯,将手指轻

    轻地放在了扳机上。

    嘣!那盏色的霓虹灯突然就熄灭了。布莱恩大脑一片空白,只看到

    有烟从手里这只左轮手枪的枪口里冒出来。他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人行

    道上的行人们都纷纷蹲或者趴在地上并寻觅着可以躲避的地方,同时试

    图找到枪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布莱恩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将枪放回梳

    妆柜的抽屉里,坐回到电视机前。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地加

    速,心里想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时他也非常害怕,担心是否

    击中了谁。

    布莱恩的弟弟跑进房间里问道:“刚刚那声巨响是什么?”布莱恩的

    心还在咚咚直跳,一边盯着电视一边回答“不知道”。等弟弟离开房间

    后,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窗外,发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妈妈回来

    的时候一直抱怨着不知道哪个傻子在外面开了一枪,倒是没有提及有什

    么人员伤亡。布莱恩没有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看到外面的车流和人流

    也渐渐恢复,他这才慢慢舒缓了紧张的情绪,心跳也回归正常。

    布莱恩和他的弟弟很幸运,因为那一晚街上的行人很有可能被布兰

    恩击中。2013年,俄亥俄州迪凯特的一名九岁男孩在父母的卧室里找到

    一把上了膛的手枪,玩耍时扣动了扳机,不幸身亡。据儿科医生文森特

    ·伊安内利(Vincent Iannelli)说,2007年美国就有122起儿童因枪支意

    外发射而死亡的案例,以及3 060起非致命的枪击事故。自此,每年这

    些意外事故的数目几乎与之前持平。这其中大部分儿童都曾在家里和学

    校里被不断告诫枪支的危险性,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拿起了枪。自我保护

    意识是我们最根深蒂固的本能,但却能被好奇心给攻破。

    自从布莱恩和他的弟弟拿起那把手枪的那天起,他们就被消遣性好

    奇给控制住了——那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儿童总是被消遣性好奇推动着去不断地探索。他们渴望知道如果自己把手放进火焰中,或者把

    泥土放进嘴里,又或者拿起一把枪并握在手中会发生什么。在成年人的

    生活中,这种好奇就转化为无休止的对新的信息和经历的渴望。这种好

    奇会让儿童一直盯着岩石潭观察,会让成年人不断刷新Twitter信息。[1]

    消遣性好奇不遵从任何特定的程序或者方法,注意力会从一个新鲜

    事物转移到下一个,因而它会使人毅然地避开或者搁置乏味的事物,持

    续地寻觅新的信息和感官体验。它的影响力是突发而不可抗拒的,能快

    速俘获我们的心智。有实验者按照著名的棉花糖测试——在小孩面前摆

    上好吃的食物,并看他能否等上五分钟再吃——做了类似的实验,他们

    告诉小孩子们不要回头看身后那个很有吸引力的玩具,并观察小孩子们

    是否能经得住诱惑。结果,几乎没有一个小孩可以做到。

    其实,何止孩子做不到。圣?奥古斯丁曾讲过一个关于罗马人阿利

    比乌斯(Alypius)的故事。阿利比乌斯很厌烦并强烈反对角斗士表演。

    有一天,他遇到几个朋友并被他们拽到了角斗士表演的露天剧场里。表

    演开始后,他固执地闭上眼睛不看,但是当观众呐喊的时候,他的固执

    被好奇心打败了,他不禁睁开眼睛瞥了几眼。据圣·奥古斯丁讲,这给

    他留下了终身的心理创伤。

    消遣性好奇可以化为一股力量,引导人们从环境中摄取更多的养

    分,但又可能会使人迅速变得漫无目的,注意力涣散甚至情绪沮丧。

    在1993年的一项调查中,研究者采访了30个人,想要了解他们对于收到

    信件的看法。研究者发现,虽然人们每天都迫不及待地等候着他们的信

    件,但大部分受访者都表示,他们几乎总是会对自己实际收到的信件感

    到失望。在电子邮件及社交媒体时代,每天这种期待与失望之间的强烈

    交替会比从前频繁好几十倍,甚至好几百倍。

    18世纪的思想者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虽然只是简单地把

    消遣性好奇称为“好奇”,但他却完美地领悟到了它的本质:

    我们在人类大脑里发现的最早及最简单的情绪就是好奇。这里

    所说的“好奇”,是指我们对新鲜事物的一切渴望或者由此带来的

    所有愉悦。我们能注意到小孩子会不知疲惫地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

    个地方去寻找新的东西。他们有着极其迫切的渴望,毫不挑剔地捕

    捉眼前的一切事物。他们忙于关注所有的东西,因为那些东西在每个生命阶段都有着不一样的魅力。但是那些仅仅靠新鲜度来吸引我

    们的事物往往无法让我们长时间地关注。好奇是所有喜爱之情中最

    肤浅的一个层级,它的对象更替频繁,使人们爱好刺激却很容易满

    足,并且总是表现得轻率、不安分和焦虑。

    伯克对好奇心有着如此负面的态度让人费解,因为他本人正是我们

    所认为的那一类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从美学的意义到英殖民地国家公

    民的生活状况,他对一切话题都感兴趣。但我们也看到,相对而言,好

    奇与学习之间的关联已经越来越紧密——事实上,大概从伯克写下上面

    那段话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人们对知识的涉猎是从消遣性好奇开始的,表现为对新的信息、感

    官、经历及挑战的渴望。但这仅是一个开始。如果在伯克的描述中有一

    部分让你觉得竟然有些熟悉的话,那多半是因为它们可能被用来描述我

    们使用互联网的方式:通过不断点击来切换链接、搜索新的信息,从不

    会停下来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好好地学习或者消化面前的内容。在互

    联网世界里,消遣性好奇被触手可及的短信、电子邮件、Twitter信息、提醒及新闻通知等数据流不断地刺激着,直击我们对新鲜事物的渴望之

    情。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收集知识的能力发生了退化,因为那是一个缓

    慢、困难甚至还可能让人沮丧的过程。

    |语言狂人阿奎列斯|

    亚历山大·阿奎列斯(Alexander Arguelles)在他38岁的时候遗憾地

    总结到,他懂得的语言太多了。2001年,他在圣比得堡待了一个月,并

    聘请了一位教俄语的私人教师,每天一对一地学习六个小时,之后便返

    回了韩国。在离开圣比得堡之际,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跟当地人用俄语

    交流了,可是当他回到韩国乡下的家中并开始阅读原版的屠格涅夫和陀

    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时,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他所掌握的俄语词汇

    远不足以欣赏这些最经典的著作。于是,他面临着一个痛苦的选择。

    阿奎列斯从幼年时期开始就有着对语言学习的无限渴望。在纽约出

    生并长大的他,从小就跟家人一起巡游世界,横跨印度、北非和欧洲,并在意大利居住过一段时间。他的父亲通过自学掌握了多门语言。阿奎

    列斯在成长的过程中就一直观察他的父亲毫不费力地切换多种语言,跟说不同语言的人对话。在他记忆里,父亲的形象令人生畏,并且父母亲

    不鼓励阿奎列斯像他一样学习语言。但是阿奎列斯却如同中毒一般,对

    语言热爱到无法自拔。

    学习语言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他在学校学习法

    语的时候,进步非常缓慢,后来几乎要放弃了,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并最终发现自己很是享受学习新语言这一挑战过程。当他14岁时,他开

    始阅读德国作家和哲学家的著作,如歌德和伊曼努尔·康德的著作。他

    知道如果想要真正去深入了解作者的思想,那就需要将德语学习提高到

    一个很高的标准才能读懂原版著作。到了大学,他逐渐了解了更多看似

    神秘的语言,如法语、拉丁语、古希腊语及梵文。阿奎列斯为追求百科

    全书般的大脑而着迷,他认为这样就能统观全世界人民所积累下来的智

    慧,于是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更多的语言之中。

    大学毕业之后,阿奎列斯到芝加哥大学继续攻读宗教历史的博士学

    位,同时还辅修了波斯语和古法语的课程,尽管这些课程跟他的学位一

    点关联也没有。有一天,阿奎列斯被他的导师叫到办公室,并被问到为

    什么要去学习波斯语而不是将时间都放在研究宗教上。阿奎列斯坦率地

    回答道,他就是喜欢学习语言。他的导师摇了摇头说:“以这种态度,你是无法成为一位被大家认可的学者的。你需要做出选择。”

    阿奎列斯被迫中断了波斯语的课程,但他还是想尽办法继续学习古

    法语、古德语、古英语和挪威语。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他搬

    到了德国柏林,从事日耳曼语文学的博士后研究工作。他再一次燃起了

    对语言的热情,为之投入了比在主业上更多的精力。阿奎列斯下定决心

    要将德语说得跟当地人一样流利。他不再说英语,也试着把英语从思维

    中消除,还让认识他的人帮助他纠正说德语时的每个错误。他会查询他

    碰到的每一种新的语法,甚至每周去见一次专业语言学家来矫正发音。

    过了一段时间,他不再为如何说德语而担心,他可以很自然地脱口而

    出。

    他因职务所需经常在欧洲各地出差,这也使得他有机会去学习更多

    的语言。他发现那些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不同的语言往往都有着内在的相

    似之处,于是每种新的语言就变成了某个体系的变种,而无须完全从头

    学起。他脑子里的语言开始相互交融。他发现瑞典语是他已掌握的三门

    语言的组合,分别是挪威语、古德语和英语。他仅仅学习了三周就能自如地与当地的瑞典人进行复杂对话了。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奎列斯认为:“学语言没有任何

    诀窍,就是要持久地专注学习。”他不仅需要勤奋地学习以掌握更多的

    语言,还需要迫使自己改变原本沉默寡言的性格,强迫着自己变得絮絮

    叨叨,并故意与当地人无话找话地聊天,这一切只是为了达到语言学习

    的目的。

    阿奎列斯仍然渴望“一次真正的语言挑战”。他决定尝试学习亚洲语

    言,于是他只身前往韩国的一所大学任职(他曾经读到过有关“韩语是

    对西方人来说最具挑战性的亚洲语言”的报道)。那所学校建在一座孤

    山上,被松树林、竹林和水稻田所包围。他所居住的房间面朝着太平

    洋。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他几乎按照修道士的作息时间生活,晚上八点

    入睡,凌晨两点起床,每天学习16个小时。他学习了韩语、汉语、日语

    和马来–印度尼西亚语,还探究了凯尔特和斯拉夫语族,短暂尝试学习

    了芬兰语、祖鲁语、斯瓦西里语、古埃及语和盖丘亚语,并熟知了阿拉

    伯语和波斯语。直到俄罗斯之旅后,他才意识到若想更加深入地掌握已

    学到的语言,就需要放弃多门正在学习中的语言。

    |好奇是一把双刃剑|

    布莱恩·史密斯和亚历山大·阿奎列斯的故事看上去没什么相同之

    处,但都反映了同一个现象:从最初单纯想要体验的迫切欲望逐步发展

    到想要持续学习的渴望。尽管这两个例子都不太寻常。

    由此可见,好奇好比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驱使着我们掀翻石头,打

    开橱柜,点击链接,使得青少年从母亲那里偷拿香烟,即便是高大上的

    教授也会想翻开眼前亮闪闪的杂志一窥究竟;另一方面使我们愿意花时

    间去读完一本长篇小说,追求一些跟自身利益毫不相关的兴趣爱好,比

    如学习一门已经废弃的语言。以上两方面的区别在于能否带来专业知识

    的积累。

    布莱恩·史密斯从未向他的兄弟们提及那晚开枪的事。他躲过了所

    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包括来自母亲的可怕惩罚,但是这个事件却以另一

    种方式给他带来了影响。他将这种有危险性的对枪的好奇转化为想要研究它的持续性渴望,从而使他对枪的认识程度远远超过了学校传递给孩

    子们的关于枪支危险的解释。[2]

    史密斯成年之后成为了芝加哥的一名警

    察,并获得了枪支弹药使用方面的专业知识。多年来,他为多项行动培

    训了无数的执法人员,包括一个被分派去保护时任第一夫人希拉里·克

    林顿的团队。如今他已经退役,但他还会时常回想起那个晚上,并感

    叹“未经指导的好奇”是多么危险。

    亚历山大·阿奎列斯想要学习语言的初衷是认为通晓多门语言似乎

    有着令人振奋的发展前景。他很快发现,学到的越多,可探索的也就越

    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好奇心深深陷入想要吸收全世界人民智慧精

    华的渴望之中。[3]

    如果没有相关的知识,布莱恩·史密斯想要钻研枪支

    的渴望是危险的;再者,如果没有钻研的渴望,他可能就达不到现在的

    专业程度。认识性好奇描述了一个从简单地追求新鲜感到亲自尝试着去

    理解和认知的深入过程。它是在消遣性好奇成熟之后产生的。

    认识性好奇并不容易拥有,它需要持久的在认知上的努力。相

    比消遣性好奇,满足它更加艰难,但最终也让人们收获更多。

    认识性好奇并不容易拥有,它需要持久的在认知上的努力。相比消

    遣性好奇,满足它更加艰难,但最终也让人们收获更多。就像电灯泡里

    钨丝对电流的阻碍会使电灯泡发亮一样,认识性好奇也是以解决重重困

    难的方式来使人获得启迪。

    未受控制的好奇心容易导致冲动,的确有危险性,布莱恩·史密斯

    的例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蹒跚学步的幼儿在四处探索时可能会陷入麻

    烦,这正是父母会在家里的楼梯口处安装上围栏的原因。强烈的消遣性

    好奇心也被当作毒品成瘾及纵火的风险因子。专家称,小孩玩火的原因

    之一就是他们被好奇心驱使,想要看看某个东西被点亮之后是什么样

    子。

    “会多门语言当然不会带来经济上的收入,”阿奎列斯最近在接受采

    访时说道,“它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为什么我们会不惜冒险去努力获

    得一些无法马上利用或者带来好处的知识呢?经济学家认为这很难解

    释,因为这不符合他们所建立的人类行为模型。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也

    不好理解。如果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要生存下去,从而让基因得以延续的

    话,那为什么我们天生就有这种明显会给福祉带来风险的需求呢?就算不是带来风险,至少也是在无形中产生了困难与不确定性。换句话说,为什么智人是如此具有好奇心的动物呢?

    |为什么智人是如此具有好奇心的动物|

    不妨让我们想象一下:有一位猎人仅仅携带着一个简陋的诸如弹弓

    之类的石制武器去捕杀动物作为食物。首先,他需要找到猎物;其次,他要足够靠近猎物,因为他的武器射程很有限;然后,他需要在自己被

    杀之前杀死那个猎物。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有赖于一些知识来解决。

    猎人只有熟知动物足迹才能辨别出是哪种动物、它朝什么方向行

    进,并通过脚印的新旧程度来判断它可能走了多远。他或许还可以慢慢

    地搜集更多的痕迹来推测出这种动物的年纪、性别、大小及身体状况。

    接下来,当靠近猎物时,他需要运用动物行为的相关知识来预测它的下

    一步行动——比如,若是它喷鼻息或者分泌唾液,那就说明它将要发起

    攻击或者将要逃走,如果是这样,它的行动速度大概会有多快。[4]

    猎人

    不太可能会单独行动,大概会是一个团队进行协作,但这就使得事情变

    得更加复杂。他现在需要知道团队里的每个成员的分工是什么,他们各

    自的强项和弱点是什么,哪些人可以信任,而哪些人不可以。

    对人类及其祖先来说,知道的越多对生存越有利,尤其是因为他们

    在生理上不及一些竞争对手强壮。人类在进化的某个阶段发展出了强大

    的记忆储存能力,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够有意识地对知识投入精力。他们

    可以收集并存储信息以备后用,而不是简单的在有需求的时候——例如

    饥饿时——才被迫找寻需要的信息。被存储起来的知识也许在人的一生

    里会被多次运用,也有可能一次都用不上。

    美国密歇根大学进化论心理学家史蒂芬·卡普兰(Stephen Kaplan)

    将早期的人类描述为“活动范围广阔但仍有固定居所的动物”。他们掌握

    的环境信息越多,生存下去并传递基因的可能性就越大。要收集那些知

    识就需要走出去,去未知世界探险,去找寻新的水源和可食用的植物。

    这意味着他们会有生命危险,他们可能会成为其他肉食动物的盘中餐,也可能会迷路再也回不了家。那些既能收集信息又能自我保护得很好的

    个体,其生存概率是最大的。可能是为了鼓励人类去冒险寻求新信息,人类进化的过程中充满了

    好奇与愉悦。我们大部分人都明白哥白尼所描述的他在学习中找到“难

    以置信的精神上的愉悦”是指什么。神经学家已经在我们的大脑中找到

    了产生这种愉悦感的某类化学物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科学家们做了

    一个实验:向一些大学生提40个冷门的问题,并同时对他们的大脑进行

    扫描。科学家们要求被试读完每个问题后在心里默默猜测问题的答案,并表明是否好奇正确答案是什么。若是好奇的话,问题会被再次呈现,并附有答案。扫描显示,那些激起他们好奇心的问题刺激了他们大脑中

    与学习和爱情相关的尾状核。尾状核里密布着传递多巴胺的神经元。多

    巴胺是一种化学物质,在我们进行性行为或者进食的时候会布满我们的

    大脑。可见,大脑进化出了这种将求知欲和我们最本能的愉悦等同起来

    的引导程序。[5]

    尾状核也影响着我们在视觉上对于美的反应。我们对于美学的偏好

    和对于知识的渴望之间可能存在一种很深入的联系。大量的研究表明,给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看景观照片的时候,他们都更偏好展现大自然的画

    面,特别是与水相关的,比如河流、海洋和瀑布。这说明我们会无意识

    地评估,如果我们偶然进入眼前画面所呈现出的这种环境里该如何应

    对。

    真正有趣的是,研究显示人们偏好最一致的场景都带有神秘色彩,这些场景中会有一些在画面上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一条通向远方的弯弯

    曲曲的小路,或隐藏在厚厚落叶中的一条可通行的窄道。当看到一些我

    们知道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时,我们会感到愉悦。而那些我们知道其存

    在但是尚不了解的信息,同样也能给我们带来愉悦。[6]

    |文化造就了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

    大约六万年前,人类的一小分支走出了非洲去探寻未知世界。他们

    离开了其他灵长目近亲,也离开了原先共同拥有的生态栖位(ecological

    niche)。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局限在他们的栖位上:大猩猩不会想要离开

    丛林到河边去扎营;马鲛鱼不会鲁莽地尝试能否在陆地上生活;树蛙不

    会离开它们赖以生存的树木。但是当人类离开了热带草原后,他们的居

    住地就占据了各类地方,从沿海、沙漠、森林,到高山、平原、冰冠,甚至到了外太空。他们在所有的地方都因地制宜地设计了庇护所,并想出了各种新的办法来应对环境,就如同回到了家。

    是什么使得我们有如此强大的适应能力?简单来说,是文化

    ——从他人身上学习、复制、模仿的能力以及懂得分享和改进的能

    力。

    是什么使得我们有如此强大的适应能力?简单来说,是文化——从

    他人身上学习、复制、模仿的能力以及懂得分享和改进的能力。当人类

    学会用口头语言及之后出现的文字来交流时,思想、知识和实践(比如

    如何做一个鱼钩、造一条船、制作一把长枪、唱一首歌、雕刻一个神像

    等)就能如同基因一般被复制和结合。但与基因不同的是,它的传递不

    受时间和地域的限制。文化使得人类从生理局限中解脱出来。进化论生

    物学家马克·佩格尔(Mark Pagel)指出,当人类创造出文化之后,我们

    的基因和心灵之间的平衡关系发生了一次重大的改变。人类成为唯一能

    从先人所积累的知识中获得生存指导的物种,而不是仅从DNA上获得。

    当人类创造出文化之后,我们的基因和心灵之间的平衡关系发

    生了一次重大的改变。人类成为唯一能从先人所积累的知识中获得

    生存指导的物种,而不是仅从DNA上获得。

    人类可以向同辈学习(横向学习),也可以向父母及长者学习(纵

    向学习),还可以向我们的祖先学习。这种不仅可以将知识相互传递还

    可以代代传承的能力,使得我们拥有了强大的适应力、创造性和想象

    力。在前人的基础上,我们的知识不断地丰富,思想不断地更新。前人

    发明了车轮,使得我们能够发明汽车。就像佩格尔所说:“正是因为有

    了文化,才使得我们能够看3D电视,能够修建大教堂,而我们的近亲

    黑猩猩数百万年来却只能在森林里不断重复地砸着坚果和石头。”

    承载着文化的动物一定是有好奇心的。就像我们进化出要远离愤怒

    的熊的本能一样,我们也进化出了吸收文化的能力。发展心理学家艾莉

    森·高普尼克(Alison Gopnik)说:“对于人类来说,培育就是我们的文

    化。”认识性好奇是一种对文化信息的渴望,是我们得以走出非洲并扎

    根于世界各个角落的人类特质之一。消遣性好奇让我们想要知道山的另

    一边有什么;认识性好奇使得我们到了山的那边之后,拥有可以生存下

    去的知识储备。用马克·佩格尔的话来说就是,每个人类社会都是一

    个“文化延续的载体”,都积累着丰富的知识。而每个人都天生有着想去探寻这些文化的强烈欲望。

    一旦掌握了可以生存下去的知识,一些成年人就不再努力向周围的

    人学习,而另一些人则继续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探索的热情。在列奥纳

    多·达·芬奇的手稿中,有一页上列出了一个待完成任务的清单。以下是

    一个经修改的翻译版本。

    ●估算米兰及其郊区的面积大小。

    ●在去科尔杜西奥路上的文具店里找到一本谈及米兰各个教堂

    的书。

    ●弄清楚科尔特维奇亚[7]的大小。

    ●让一位数学家来教你如何把三角形变成正方形。

    ●询问佛罗伦萨商人贝内戴托·波提纳利(Benedetto

    Portinari),他们在佛兰德斯是用什么方法在冰上走的。

    ●画米兰。

    ●询问安东尼奥大师(Maestro Antonio),堡垒上的迫击炮

    在白天或晚上是如何定位的。

    ●研究贾内托大师(Maestro Gianetto)的弩。

    ●找到一位水力学家并让他告诉你如何用伦巴第族人

    (Lombard)的方法维修一个水闸、沟渠和水磨房。

    ●询问太阳的大小。乔瓦尼·佛兰切塞大师(Maestro

    Giovanni Francese)答应会给我答案。

    看到这份清单,你可能首先注意到的是达·芬奇的兴趣是如此多样

    化。他渴望去了解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地球到太阳的距离,还是如何操

    作弩或如何在佛兰德斯滑冰。在此期间,他还想要画米兰,说不定蒙娜

    丽莎正是这样被创作出来的。

    如果我们知道需要找到什么就能让自己快乐,或是一出生就被告知如何做到,那么生活就会容易多了。但是在一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

    们根本无法知道什么在将来是有用的。所以,将认知的范畴扩展得更广

    是很重要的。有着强烈好奇心的人会去冒险、尝试,会让自己在多方面

    都有投入和收获。他们知道今天偶然所学的知识有可能在明天能派上大

    用场,或者能激发一种新思路去解决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环境越是

    不可预测,对于知识来说,看似没必要的广度和深度就越重要。人类向

    来需要面对复杂性:打倒一头猛犸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我

    们生活在一个更广阔的、丰富多彩的、快节奏的社会里,好奇心变得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它也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回报。

    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了解各种事物,也需要认识不同的人。在达·芬

    奇的清单上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他将需要登门拜访很多的人。

    他的好奇心使得他善于交际。法国作家蒙田写到,到不同的地区和国家

    旅行可以“用别人的智慧来完善我们的大脑”。达·芬奇仿佛是以谦卑的

    态度以求接触更多的人,来完善自己的大脑。他在完整的清单上列出了

    十五项任务,其中至少有八项涉及向其他人请教,两项涉及别人的著

    作。不难想象达·芬奇是多么急切地想与各类专家交流,总是以“告诉

    我……”开始每次对话,一心想获得他们的知识。那些有着强烈好奇心

    的人更有可能擅长团队协作。他们在积累文化知识的过程中会去认识新

    的人,寻求新的盟友。

    在下一章中,我们会更进一步讨论婴儿和小孩的好奇心,以及为什

    么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成年后更有可能像达·芬奇那样,对这个世界是

    如此地好奇。

    注释

    [1] 知觉性好奇是消遣性好奇的一部分,特指身体感官上的体验追求——正是它驱动着人

    们去登山、去探海,只为了看一看那里是什么样子。

    [2] 当然,减少枪支危害最显而易见的方法是限制使用,但是这个辩题已超过了本书想要

    探讨的范畴。我在这里提到枪,只是把它作为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表现消遣性好奇的力量。

    [3] 在阿奎列斯想要妥协并决定放弃学习一些语言之后,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他遇到一

    位韩国女性,并娶她为妻,之后当上了父亲。他现在和家人居住在加利福利亚州,并继续着他

    的研究。[4] 1973年,进化论心理学家史蒂文·托尔金(Steven Tulkin)及梅尔文·康纳(Melvin

    Konner)曾与卡拉哈里沙漠的布希曼人(Kalahari Bushmen)接触过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不仅

    掌握大量关于动物行为的知识,还有着很成熟的方法来对动物的行为进行评估。他们做出的区

    分包括:a.我亲眼看见它;b.我没有亲眼看见它,但是我看到了它的足迹,这是我根据足迹做

    出的判断;c.我既没有亲眼看见它,也没有看到过它的足迹,但是我从很多见过它的人(一些

    人或一个人)那里听说过;d.我不确定,因为我既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直接从见过它的人那

    里听说过。

    [5] 饶有兴趣这种感觉可以表现为一种神经信号,将我们引导至无限的探寻之旅中。伟大

    的实验心理学家斯金纳曾建议道:“当你遇到感兴趣的事情时,应该放下手中的一切来专心研

    究它。”

    [6] 史蒂芬·卡普兰将这项研究与一个由英国地理学家杰伊·阿普拉顿(Jay Appleton)

    提出的景观偏好理论联系了起来。这个理论由阿普拉顿在其1975出版的著作《风景的体验》

    (The Experience of Landscape)中提出,有很大的影响力。阿普拉顿以艺术作品和真实画面

    的例子说明人们在一个景观里寻求两个东西:视野与庇护(prospect and refuge)。视野是指

    我们从整体画面中获得的乐趣;庇护是让我们觉得有可以躲避的安全地方,在那里能观察外界

    而不被发现。你可以按照信息偏好来理解它们,那就是我们喜欢搜集信息,并乐于比别人获得

    更多的信息(有时候我们称之为获得“秘密”)。

    [7] 科尔特维奇亚是杜克宫(the duke’s palace)的庭院。02 好奇心是如何产生的

    |婴儿大脑之谜|

    如果你想评出世界上认识性好奇水平最高的社区,不妨考虑下伦敦

    的布鲁姆斯伯里(Bloomsbury)。250多年以来,坐落在其中心的大英

    博物馆一直是展现科学探索的世界中心,也是知识的交流平台。沿着布

    鲁姆斯伯里的街道漫步,能看到沿街而建的雅致的乔治王朝时期风格的

    联排别墅和宅邸。你的视线会被一个个蓝色的金属展示牌所吸引,上面

    标注着曾经在这里居住或工作过的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一些思想家,其中

    包括查尔斯·达尔文、伯特兰·罗素、弗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

    和约翰·凯恩斯。这里的街道总是被伦敦大学及其附属机构的学生和教

    员挤得满满的。

    推开罗素广场边上一栋不起眼的建筑的大门,你会发现自己站在一

    个放满玩具的、被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娱乐室入口处。这里不是托儿所,而是研究婴儿大脑之谜的实验室Babylab的接待区域。Babylab是由伯贝

    克学院(Birkbeck College)创建的,现在已经成为世界闻名的研究婴儿

    早期认知发展的中心之一。每周都会有好几十个小研究对象光顾这里。

    他们在父母或看护者的陪同下,以科学的名义玩游戏,从而帮助伯贝克

    学院的研究者们渐渐了解这些刚刚被“创造”出来的人类的大脑是如何运

    转的。

    2014年2月的一个下午,我在Babylab与两位探究认识性好奇起源的

    心理学家——泰奥多拉·格利加(Teodora Gliga)和凯塔琳娜·贝古斯

    (Katarina Begus)见面,格利加正是贝古斯的博士生导师。格利加和贝

    古斯向我介绍了他们的新研究对象——一个名叫古尤(Guiu)的九个月

    大的婴儿。他的妈妈是巴塞罗那人。贝古斯给了古尤一个玩具电话玩,并熟练地在他头上套了一个电极网。接着,贝古斯把他带到一个有摄像

    机的小房间里,在他妈妈的帮助下,将他放进一把面对着一个屏幕的椅

    子上,并系好安全带。接下来的五分钟,在古尤妈妈的陪伴下,贝古斯给了古尤一系列不

    同形状和大小的玩具。在房间外,格利加和我可以在两个屏幕上观看古

    尤对于玩具的反应。一个屏幕用来播放和回放拍摄的影像,通过记录古

    尤玩每个玩具的时长以及他的关注点来评定和分析他对于不同玩具的感

    兴趣程度。另一个屏幕则显示了一系列颤动的平行线,时不时跳起一个

    波峰。这是通过古尤头上戴的电极网来探测生物电活动,从而粗略地估

    计出古尤的大脑活动情况。

    婴儿好奇心的变化很大程度取决于周边的物理环境,尤其受到

    他们的成年看护者的影响。也就是说,婴儿的好奇心是有依赖性

    的。

    很容易想象婴儿总是处于充满好奇的状态。那些关于育儿的书籍、科学报道以及我们对于儿童根深蒂固的情感偏见都让我们认为婴儿在醒

    着的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对世界的惊叹之中。尽管他们在这个阶段的确有

    着急切的探寻渴望,但是同我们成年人一样,他们的好奇心也在变化之

    中。他们有时候积极活跃地想要学习,有时候会感到无聊,或者陷入想

    象,抑或是昏昏欲睡。最重要的是,他们好奇心的变化很大程度上取决

    于周边的物理环境,尤其受到他们的成年看护者的影响。也就是说,婴

    儿的好奇心是有依赖性的。

    格利加和贝古斯正试着找到一种可靠的方法来测量婴儿在不同时刻

    的好奇程度。他们一直在做与我今天所目睹的相类似的实验,进而分析

    能否识别出婴儿大脑在认识性好奇出现时的特定状态。他们的假设是,婴儿会在某个非常乐意且能够学到知识的时刻呈现出一种可以通过某个

    特定脑波识别出的特定的神经状态。他们仍然在实验探寻这种假设的可

    能性,就像父母对孩子的教育一样,这项婴儿参与的研究需要非常大的

    耐心。

    古尤玩过贝古斯盒子里所有的玩具后,他的注意力会被面前电视屏

    幕上五颜六色的图像所吸引。他刚刚玩过的玩具的一系列图片被一一回

    放。每张图片的旁边都配有一张和该图片上的玩具非常相似但有细微差

    异的玩具的图片。当格利加和贝古斯研究实验得到的数据时,他们会去

    分析古尤花在看某个相似玩具上的时间和精力,是否与他在看原玩具时

    所表现出来的感兴趣程度有任何关联。他们的结论是,如果古尤在看某

    个类似但有细微差异的玩具时表现得很专注,那说明他对原玩具很感兴趣,渴望去了解更多。

    他的好奇心被吸引了出来。

    |儿童的好奇心离不开父母的参与|

    不妨想象一下,一群不同物种的父母聚在一起,一边喝咖啡,一边

    讨论他们后代的成长。小马驹的爸爸会炫耀它的儿子几乎是从妈妈子宫

    里走出来的;小羊的妈妈会抱怨年轻的女儿的性伴侣选择问题。然而所

    有参与者都会为人类的父母感到遗憾,因为他们的后代到三岁了还不怎

    么会自己吃饭。

    我们是发育成熟很慢的一个物种。小马驹在出生之后的半个小时内

    就能围着草场蹒跚学步了,而婴儿却要长到18个月左右;小鸟在出生两

    三个月后就会被母亲赶出鸟巢,而人类在大学毕业后还会搬回父母的

    家;黑猩猩断奶后直接进入青春期,而人类则需再等上个十年左右。艾

    莉森·高普尼克指出:“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像人类婴儿一样有这么长的时

    间是需要依靠别人来生存的,也没有一种生物会像成年人类一样如此长

    久地、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被依靠的负担。”我们将这一持久地依靠成

    年人的阶段称为“童年”。

    童年这一被延长的幼儿期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好处——人类会在这一

    阶段学会如何去爱、去学习以及思考为什么,并将这些能力带到成年。

    童年意味着不用去遵循特定的行为方式,因为有成年人在照料我们的生

    计问题。我们可以犹豫不前、观察、提问和学习,直到找出最佳方案再

    来选择自己的道路。正因如此,才最终使得智人有如此强大的适应力和

    创造性(难怪龟兔赛跑的寓言故事如此受欢迎)。我们在出生后的十年

    或者二十年里都不用忙于照料自己,于是就能集中精力去探寻我们生活

    的环境并形成自己的观点。

    要了解的生活环境不仅包括物理环境,像冰上的圆顶雪屋或伊斯灵

    顿的房子,还包括文化环境——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符号标志以及科

    学技术。17世纪的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John Locke)曾提出著名

    的“白板”假设。他认为初生婴儿的心灵就如同一页白纸一样空白。我们

    现在知道这种表达不正确,因为科学家相信人在一出生时便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能力,比如模仿、面部识别及分辨简单的因果关系。但是约翰·

    洛克的洞见并不是完全错误的。当时,他目睹了本国天主教徒和新教徒

    之间由于尖锐的矛盾而引发的内战,从而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正是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提出了“白板说”。

    没有天生的天主教徒或新教徒,也没有天生的爱斯基摩人或贝都因

    人。一个人对自己身份的感知来自从父母和他人那儿学到的文化知识。

    如果文化是保护我们安全成长(或用于相互对抗)的堡垒,那成年人则

    是站在这个堡垒上,扔下一根绳子让婴儿可以将他们自己拉到城墙上,而这根绳子就是好奇心。

    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学习方法。每个婴儿都会按照自己的意志

    去探寻这个世界,而不是简单地从环境中吸收信息,遵循一些基因

    中的指令。

    小孩子有他们自己的学习方法。每个婴儿都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探

    索这个世界,而不是简单地从环境中吸收信息,遵循一些基因中的指

    令。把一个婴儿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会敲击、拍打,或把东西拿起

    来放进嘴里,玩一阵后开始爬行、行走或者到处奔跑。

    位于马里兰州的美国国家儿童健康和人类发展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Child Health and Human Development)的科学家们最近有一

    些不同寻常的发现——一个婴儿越积极地探索他生活的环境,就越有可

    能在之后的青少年时期获得学业上的成功。研究者对374个5个月大的婴

    儿进行了行为活动测评,包括爬行、试探和摆弄,然后追踪他们在之

    后14年里的成长。他们发现,那些学业最好的14岁青少年正是当初那些

    最忙于探索世界的婴儿。

    我们生活在一个社会世界里,也生活在这个社会世界的文化中。婴

    儿和幼儿正是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正锻炼自己的认知能力。任何一个儿

    童的家长都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多么喜欢跟父母玩心理游戏,试探父母所

    能忍受的极限。婴儿的顽皮实际上是他在做实验,用于收集数据。当妈

    妈告诉儿子不要吃脏东西时,他会马上猜想如果他吃了会怎么样,妈妈

    会作何反应。一个小男孩把他姐姐用积木精心搭建起来的高塔推倒,他

    并不是想看这个倒塌的过程,而是想看姐姐愤怒的反应。

    最初,孩子会假定别人所想的和自己所想的没有区别,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之后他们会注意到事实上并非如此——不同的人好像说着不

    同的事情,想要不同的东西,会因得不到而难过,因得到了而开心。于

    是,孩子便开始对别人脑子里的想法感兴趣,这也正是同理性好奇的开

    端。其实在这个阶段之前,孩子就是非常老练的模仿者。他们会效仿成

    年人的行为举止,尽管有时候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却能很好

    地分辨出哪些成年人值得去模仿,哪些最好忽视。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收集文化信息——学习如何表达自己,如何分

    辨对错,如何判断哪些是可接受的行为,哪些是不可接受的。他们学到

    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判定有些信息是否值得去学习。

    从一开始,好奇就是一种由双方参与的冒险。

    |指向对儿童发展至关重要|

    贝古斯和格利加试图解开一个儿童发展的谜题——为什么一些婴儿

    会成长为好奇心强的孩子,而有些婴儿则不会。他们认为暂时的假设与

    两方面因素相关:一个是孩子基本的认知能力,即智力;另一个则是孩

    子在幼年时提出不成熟的问题时父母或看护者的反应。

    当一个小孩在做“指”这个动作时,就是启动了心理学家所谓

    的“共享式注意力”——让你去关注他正在关注的事物。指向对儿

    童的发展至关重要。儿童指向的频率与他学习语言的速度相关。

    贝古斯和格利加的实验之一是专注于一个看上去很简单的动作——

    指。大部分婴儿在一岁左右会开始做指向物体的手势,很快就转变为由

    食指来完成。当一个小孩在做“指”这个动作时,就是启动了心理学家所

    谓的“共享式注意力”(joint attention)——让你去关注他正在关注的事

    物。指向对儿童的发展至关重要。儿童指向的频率与他学习语言的速度

    相关。那些没有指向动作的孩子更可能在语言学习、社会适应及向他人

    学习上出现障碍。

    我们无法明确地知道为什么婴儿会指指点点,因为他们还不会说

    话。但是我们可以做出很好的猜测,比如,他们是指向他们想要的东

    西,还是仅仅要引起妈妈的关注。格利加和贝古斯认为,婴儿经常通过指着某个东西来表示他们对此感兴趣,希望了解更多,并期望家长可以

    告诉他们。在孩子会说话之前,他们是用手指来问问题的。

    格利加和贝古斯有一项研究,观察对象是一组16个月大的婴儿。贝

    古斯和婴儿们一起做游戏,道具包括一些婴儿熟悉的日常生活物品,比

    如书和杯子,也包括一些他们不熟悉的贝古斯自己做的东西。她会和婴

    儿一起来探索这些物品。她将婴儿们分为两个实验组。在第一个实验组

    里,她展现出一个正常成年人应有的知识水平——正确地说出那些常见

    物体的名字,并帮助婴儿识别及研究那些他们指向的不常见的物体;在

    第二个实验组里,她故意装傻——假装不知道那些常见物体的名字或者

    故意说错,比如把一个杯子称为鞋子。她发现,第二个实验组的婴儿做

    出指向动作的频率明显低于第一组。

    让人深受启发的是,如此年幼的婴儿也能够判断你是否很傻。如果

    你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需要强大的认知能力和社交能力才能做

    出的判断。这个观点以前也被提出过,但格利加和贝古斯的这项研究的

    创新之处在于,它证明了“指向”这个动作是想向他人学习的表达,并且

    儿童是否有指向这一动作取决于和他在一起的成年人的表现。当婴儿面

    对一个明显漠不关心或是不靠谱的成年人时,他就不再有指向这一动作

    了。因为如果你不大可能给他提供好的信息,那他的指向就没有意义。

    这个原理同时也适用于婴儿咿呀学语这一行为。婴儿出生几个月后

    就开始咿呀作声,而且全世界的婴儿都有着类似的表现,这与他们生活

    的文化背景无关。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科学家们都认为“咿呀”这种行为

    意义不大,然而现在将其却视为认知和社交发展的关键标志以及学会说

    话前至关重要的一步。康奈尔大学的心理学副教授迈克尔·古德斯泰因

    (Michael Goldstein)一直在观察婴儿如何去记住那些他们不熟悉的物

    体的名字。他发现婴儿更容易记住那些在他们咿呀学语时得到回应所听

    到的词。“在咿呀学语的那个时刻,婴儿似乎就准备好了要接收更多的

    信息,”他说,“这种行为是为了建立一种社交互动,从而可以学习新东

    西。”

    同指向一样,咿呀学语是准备好了可以学习的一个标志。如果一个

    婴儿的父母会对孩子的咿呀作出及时回应而不是一味忽略,比如试图回

    答任何他们认为孩子在问的问题,尽管通常都非常难以理解,那这个婴

    儿就更可能会把咿呀这一行为当成表达好奇的一个途径。相反,如果一个婴儿看着一个苹果说“哒哒哒”,而照看他的人什么都不说,那这个婴

    儿不仅没有学到那个圆圆的绿色物体的名字,还会开始认为这样咿咿呀

    呀可能是在浪费时间,没有一点作用。

    好奇能够促进学习,即使在婴儿时期也是如此。在另一项研究中,贝古斯给每个婴儿展示两个新奇的玩具。玩具是简单的拼图,通过有趣

    的推、拉、触碰的方式把各部分放到正确的地方。贝古斯给婴儿展示之

    后,就等着他指出两个中的一个,然后她会示范其中一个玩具的玩法,这可能是该婴儿之前指出的那个,也可能不是。接下来,贝古斯把玩具

    拿走,十分钟之后再拿回来并观察婴儿是否会按照之前示范的方式来把

    玩。结果发现,婴儿对于自己最初感兴趣的那个玩具更可能正确地模仿

    出她的动作。

    值得注意的是,在15分钟的实验过程中,一个成年人可以引起一个

    婴儿很大的好奇,也可能很小,而多与少则取决于该成年人不同的行为

    表现。这正是好奇心的秘密之一。我们不是一出生就被分配了固定程度

    的好奇心。我们所传承过来的好奇心在我们一生中的每一天都有着起伏

    变化。而且,它的变化深受周围人行为的影响,尤其在我们幼年时期。

    同是这项研究,贝古斯也观察了一些和父母一起玩耍的婴儿。她发

    现父母做出越多的鼓励性回应且反问的问题越多,婴儿就越能学到如何

    操作他所选择的那个物体。那么,这就可以得出贝古斯和格利加所调查

    问题的最有可能的答案:虽然出人意料,但是儿童是否有好奇心在很大

    程度上取决于父母在他早期还不会说话时,对他提出的问题的反应。好

    奇是一个反馈循环系统。

    儿童会认为“指”的作用是什么呢?这取决于他们做此动作时看到的

    成年人的反应。“如果他们拿到了他们所指的东西,那他们就知道指向

    这一动作的作用是得到东西,”格利加告诉我,“如果他们听到了他们所

    指东西的名字,那他们就知道指向这一动作是一种获取信息的方

    式。”于是我反问道:“如果他们发出信号后什么反馈也没有收到

    呢?”他回答说:“那么他们就不再会有指向这个动作了。”

    |关于儿童的提问|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在大多数方面会逐渐减少对成年人的依赖。

    但是在发掘好奇心方面,成年人却会在儿童的成长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

    角色。

    所有父母都知道,孩子喜欢问问题,并且问很多问题。心理学家米

    歇尔·乔伊纳德(Michelle Chouinard)在2007年分析了一组关于四个孩

    子与他们各自的看护者进行互动的录像。每次互动持续两个小时,录相

    一共记录超过了两百个小时。她发现,孩子们平均每小时要提出一百多

    个问题。其中,部分问题的提出是为了提出请求或者获得关注,有23

    的问题是意在引出信息,比如“那个东西的名字是什么”。乔伊纳德总结

    道:“发问不是一件偶尔发生的事情,事实上问问题是一个孩子最核心

    的特征。”

    孩子长大后,他们提出的问题也会变得越来越深入。他们会开始要

    求解释,而不仅仅是获取信息。乔伊纳德发现,孩子在大约30个月之

    前,问得最多的是关于“什么”和“在哪里”的问题,比如“那是什么”“它是

    用来干什么的”“我的球(或者我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及宠物)在

    哪里”“他在干什么”。这些问题都是用来引出事实的。接着,在大概3岁

    的时候,他们会开始问“如何”及“为什么”的问题,用来引出解释。[1]

    这

    一类问题会随着孩子的长大而更加频繁地出现。一个学龄前儿童和他所

    熟悉的成年人在家交谈时,每小时大概会问25次有关解释的问题。

    哈佛教育学教授保罗·哈里斯(Paul Harris)是研究儿童提问的专

    家。他按照乔伊纳德的数据来推算,估计一个孩子在2岁到5岁这段时间

    一共会问 40 000个解释性问题。“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他说道,“这

    表明提问是认知发展极为重要的动力。”这些解释性问题可能是深奥的

    或可笑的,敏锐的或难以理解的,激动人心的或十分滑稽的。以下随机

    列出了我朋友们的孩子提出的一些问题。他们提出这些问题时都不超过

    10岁。

    ●当我16岁时,你们这些大人会都死了吗?

    ●如果你们的眼睛变成了苍蝇会怎么样?

    ●时间是什么?

    ●你以前是一只猴子吗?●为什么我无法摆脱我的影子呢?

    ●如果我是由妈妈的一部分和爸爸的一部分组成的,那我自己

    的那一部分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会像耶稣一样死在十字架上吗?

    保罗·哈里斯指出,问每一个问题都需要一个复杂的脑力程序。“孩

    子首先需要意识到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他们从未涉足的

    看不见的知识领域。”他们还需要意识到其他人是承载信息的实体,而

    且语言可以当作“把东西从别人那儿转移到他们这儿的工具”。孩子把问

    问题当作一种技术来获得领悟。哈里斯评论道,很明显,孩子们问的问

    题不局限于解决即时疑惑,比如晚饭吃什么或者如何玩这个玩具,“他

    们会探索事物是怎样的和为什么的问题,有时候就算没有实际的回报,他们也非常执着。”每个问题都是一个小赌注。孩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

    感知到,他们收集来的任何信息在将来都可能派上用场,即使不能马上

    被运用到。他们问的问题有一些会走向死胡同,有一些会使他们感到困

    惑,还有一些会因为父母感到尴尬而不了了之。但是,他们通过提问在

    不断地积累知识。拥有了更多的知识,孩子就能明白他一直在成长,就

    像他肯定知道明年他的身高会超过今年画在墙上的代表身高的粉笔印一

    样。

    坎吉是一只高智能的黑猩猩,但它却没有好奇心,这限制了它的语

    言复杂程度。米歇尔·乔伊纳德解释说,孩子甚至在学习语言之前就能

    发出声音来提出用于收集信息的问题。比如,当一个母亲从袋子里拿出

    买回的菜时,她的孩子会捡起一个他不熟悉的物品——一个猕猴桃,然

    后满脸疑惑地伸向妈妈,以只有一个音节却又最准确的表达问

    道:“嗯?”孩子有时候问问题仅仅是重复他们所听到的东西。研究者观

    察了两个3岁的双胞胎小孩大卫和托比之间的对话。大卫说:“我的手很

    冷。”“冷?”托比问。

    坎吉却做不到。跟人类的小孩不一样,坎吉似乎不知道理解、交流

    和沟通可以交换信息,或者没有领悟到还有其他动物比自己更了解这个

    世界。哈里斯说,儿童会直觉地认为成年人可以是“值得信赖的、掌握

    着隐藏事实的情报供应者”。他们就像科学家,对所处的物理环境进行

    着实验,同时他们也在对汇报者进行调查,试图打探出信息的来源。我们认为问问题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却忘记了这是一项多么惊人的

    技能,或者说是一系列技能:首先,你需要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找到自

    己无知的部分;其次,你需要能够想象出不同的、相互矛盾的可能性,比如如果一个孩子问鬼是真的存在还是捏造出来的,那么他已经想象出

    了有选择性的答案;最后,你需要了解你可以从别人身上学习。以上这

    些能力都是其他灵长类动物所不具备的,对人类的儿童而言,这些能力

    也非自然而然或轻易就能发展出来。在不同的状况下,这种能力可能会

    得到长足的发展,也可能几近退化。

    当我们成年后,可以将这些状况引导到正确的发展趋势上,只要我

    们知道该如何操作。但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却做不到这一点。他的好奇心

    是由他的父母和看护者来塑造的。大部分的父母包括我自己,有时会对

    孩子因为好奇而表现出的无休止的指指点点、咿咿呀呀以及各种提问失

    去耐心。当我们忙于自己的事务时,比如做晚餐、跟朋友讲话、发邮件

    或仅仅是在休息,就很难对孩子的每个提问做出回应。

    如今,我们越来越容易用电子保姆去打发孩子。科技是父母从孩子

    的好奇中抽身而出的得力助手。我们可以把他们放在电视机前,或让他

    们玩手机,或给他们一个装有他们最喜欢的游戏的平板电脑。这虽然不

    是对孩子做了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但是经过与专家的交谈以及研究了

    孩子是如何学习之后,我现在很难过地意识到,我每次忽略女儿的提问

    都有可能减少了她天生的求知渴望。

    注释

    [1] “如何”及“为什么”的问题可能不会出现具体的“如何”“为什么”这样的字眼。

    保罗·哈里斯举了一个例子:一个小孩看着自己坏掉的飞机玩具问道:“爸爸坏掉了?”哈里

    斯说:“这个孩子大概是在寻求解释性信息,尽管他还不能很好地组织好这个问题。”03 谜题与奥秘

    |好奇心的衰减|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意味深长地评述道:“我们单纯的求知

    热情在我们成年后就衰退了。我们每个人很快就达到了各自的饱和

    点……我们会在一个平衡点上停下来不再向前,以曾经本能的和有着层

    出不穷兴趣爱好时学到的知识为生。”教育心理学家苏珊·恩格尔(Susan

    Engel)提出,好奇心在我们4岁时便开始衰减。当我们成年后,提的问

    题越来越少,更多的是默认的设定。正如詹姆斯所说:“无差别的好奇

    心成为过去,思维的轨道与程式已被设定。”

    好奇心的衰减可以在童年时期的大脑发育中被探查到。尽管婴儿的

    大脑小于成年人,却比成年人多出了几百万个神经连接。然而,这些线

    路的连接却一团糟,并且神经细胞之间的通信效率远低于成年人。因

    此,婴儿对世界的感知既是极度丰富的,又是完全混乱的。随着儿童从

    周围世界接收到了更多的现实依据,一些可能性就变得更加真实和有

    用,并强化成了知识或者信念。那些能加强信念的神经线路会变得越来

    越快且自动化,而那些不会被经常用到的路线则会被“修剪”掉。一个生

    长过剩的花园在慢慢减少累赘,变得越来越有调理。[1]

    因此,这种好奇心的衰退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我们应该对世界有所

    作为,而不是无奈地听之任之,被一时的刺激所奴役。计算机科学家在

    论及探索未知与利用已知之间的区别时说:“一个系统如果去探索更多

    的可能性,则可以学习到更多,但如果只是简单地集中探索最有可能性

    的一面,则可以更有效率。”婴儿在逐渐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会越来越

    多地利用他们已经掌握的知识。然而,成年人往往太过依赖于此:我们

    变得安于现状,满足于已学到的知识和儿时建立的思考习惯,而不再去

    补充或修正。我们变得越来越懒惰。

    尽管了解好奇心的工作原理并非一个简单的课题,但若能把握好这

    两种策略的平衡,则有助于我们进行理解。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心理学家一直没有将好奇心研究透彻,尽管可以想象他们自己本来就有好奇

    心。好奇心是一种奇怪且令人费解的能力。心理学家倾向于把人类的心

    智划分为理智、情感和驱动力三个部分,因而对好奇心的主流解释只强

    调了这三部分中的一部分。然而好奇心似乎同时产生于这三个部分,这

    导致的结果就是,现有的所有关于好奇心的理论都不够令人满意。

    20世纪上半叶最主流的理论是把好奇心理解为一种生理上的驱动

    力,就像饥饿和性欲一样。只是它不是通过食物和性行为来满足,而是

    通过信息来满足。该理论认为,我们会投入时间和精力来获得食物或完

    成性行为,同样我们也会做类似的努力来获取信息,因为人类需要知识

    来生存和发展。所以在三大驱动力之外,第四驱动力就萌发出来了。这

    个理论可以一直追溯到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那里,他曾特别强调知识性

    的好奇衍生于性欲的驱动。

    这种说法在直觉上是讲得通的,因为我们经常说某个人被好奇心驱

    使,或是某个人很有学习知识的欲望。当我们被好奇心牢牢抓住时,并

    非与性欲毫无关系,事实上这两者的交叉点就是窥阴癖。这个理论的不

    足之处在于,它并没有对人们感兴趣的知识进行不同类型的划分,比如

    是感官上的还是知识性的,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想要深入了解玛雅文明

    里的宗教礼节的愿望,真的就和想看瑞恩·高斯林(Ryan Gosling)脱掉

    衣服是什么样子的欲望是一样的吗?如此归类所导致的另一个问题是,好奇心与其他驱动力比起来有着不同的行为表现。例如,我刚吃完一顿

    大餐,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再会想吃东西;可是若读完一篇主题

    非常令我着迷的文章后,我会立刻想要读更多相关的内容。正是这种永

    不满足的心态使得好奇心如此让人欣喜。

    伟大的发展心理学家让·皮亚杰认为,好奇心更多的是一种认知行

    为,它源于我们内心想要理解这个世界的心智需求。他提出,当一个人

    感知到了期望与现实的不一致时,好奇心就会被激发出来。这种不一致

    是指他以为他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和眼前所看见的信息之间的出入。皮亚

    杰说这样的理论能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小孩总是容易好奇和惊讶——他

    们知道的是一些非常简单的关于世界是如何运转的理论,然而他们每天

    遇到的好多事物却都不符合这些理论,所以他们总是表现出惊讶,并渴

    望得到解释。

    在图3—1中,根据皮亚杰的理论,若以我们对事物惊讶的程度为X轴,好奇心的发展会呈一个反向U型曲线。

    图3—1 好奇心与我们对事物惊讶程度的关系

    从该曲线可以看出,当现实有悖于预期的程度既不微弱也不极度强

    烈时,好奇心可以达到最高值。若程度微弱,我们很容易就将好奇心忽

    视了;若程度过大,我们则很有可能拒绝承认现实,因为它传递出一些

    令我们不敢接受的结论。然而,这种不一致理论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会

    试着偷听隔壁桌的谈话,或者为什么你会一直想尽可能多地了解克里米

    亚战争。

    来自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心理学家及行为经济学家乔治·罗文斯坦

    (George Loewenstein)在1994年将以上提到的本能论与认知论两种认

    识方法结合了起来。罗文斯坦认为,好奇是对信息缺口(information

    gap)所作出的一种反应。当那些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和那些我们想要

    知道的事情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时,好奇就由此产生了。不仅是因为不一致性的出现,还有信息的缺失也唤起了我们想要去了解的愿望。信息缺

    口经常以问题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盒子里面是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在

    哭?是否有哪个四个字母的单词能表达“受难”的意思?你掌握了一些不

    完整的信息——一个盒子、一个正在哭的人、一条填字游戏的线索,并

    希望能找出缺失的部分。罗文斯坦的理论看似过于简单,却道出了一些

    非常值得深思的想法。为了能完全理解他的理论,我们需要先来了解一

    下对这一好奇心的理论影响最深远的一位思想家——丹尼尔·伯莱因

    (Daniel Berlyne)。

    |好奇因理解而产生,又可被未知激发|

    丹尼尔·伯莱因1924年出生于英国曼彻斯特附近的索尔福德市,曾

    就读于剑桥大学。在其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北美和欧洲大

    陆从事心理学研究,他还曾与让·皮亚杰在日内瓦共事一年。伯莱因很

    好奇为什么人们会对一些事物感兴趣,尤其好奇为什么人们会被“奇怪

    的、反常的、让人迷惑的”事物所吸引。1954年,他在阿伯丁大学工作

    期间发表了一篇文章,首次开创性地提出了消遣性好奇和认识性好奇的

    区别。

    伯莱因的个人经历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两种好奇。他热衷于探索所带

    来的激动体验,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成年后,他从英国搬到

    了苏格兰,之后又先后搬去了美国加州、瑞士、法国巴黎及加拿大多伦

    多。他所研究的课题大多都是他的同事们几乎从未涉及的领域,比如有

    关艺术欣赏的心理学或有关幽默的心理学。同时,他也富有持久的钻研

    精神,无论是对弗洛伊德和巴甫洛夫,还是对亚里士多德和米开朗基

    罗,他都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他能流利地说六门语言,并且热衷于收

    集书籍、画作、笑话以及乘坐地铁旅行的经历(他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

    要搭乘世界上所有的地铁)。

    伯莱因曾经在他的实验中让被试观看几何形状,比如多边形。不同

    的形状及样式有着不同的复杂程度。伯莱因发现,若摆在被试面前的几

    何图形非常简单,他们几乎都不会去瞥一眼。他们更愿意花时间去观察

    一些复杂一点的形状。若样式极为复杂,他们同样也不会花时间去观

    察。这个简单的实验揭示了好奇心一个深刻的本质,我们不妨借用第一

    次告诉我这些实验的哥伦比亚大学认知心理学家珍妮特·梅特卡夫

    (Janet Metcalfe)的描述——“美妙而鼓舞人心”。伯莱因指出了好奇心

    一个自相矛盾的特征——它既可因理解而产生,又可被未知所激发。这

    对我们研究学习动力的理论有着重要启示。

    好奇心有一个自相矛盾的特征——它既可因理解而产生,又可

    被未知所激发。

    如图3—2所示,罗文斯坦的信息缺口理论源于伯莱因的相关见解。

    他认为,信息通过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无知来刺激他们好奇心,从而提

    升想要学习的渴望。一旦我们掌握了某个事物的一些信息,就会因意识

    到还有未知部分的存在而感到不痛快,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会想要填

    补这个缺口。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在罗文斯坦之前就提出

    过“科学性好奇”(scientific curiosity,与我们现在提到的认识性好奇很

    类似)产生于“某种知识上的缺口,就像有乐感的人会对不和谐音有反

    应一样”。这里想要强调的关键点是,不能简单地认为是无知使我们变

    得好奇,而应是对已有信息的缺口让我们产生了好奇心。

    图3—2 信息缺口理论

    好奇经常被理解为我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产生的一种感觉,但

    这忽略了已有知识所起到的刺激作用。人们往往不会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感到好奇。德国哲学家路德维希·费尔巴哈(Ludwig Feuerbach)

    曾说过:“人们只想知道他们能够理解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东西对他们

    来说都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也就没有动力或意愿去了解。”在《追忆

    似水年华:在斯万家那边》(Swann’ s Way)一书中,马塞尔·普鲁斯特

    (Marcel Proust)是这样描述主人公的:“他甚至没有给我们一点提示,哪怕是那种让我们能够想象出有哪些事物是不知道的、从而激发我们获

    取知识的渴望的微小提示都没有。”

    当我们对某个对象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很难对其投入精力。这大概

    是因为我们想象不出它有什么吸引之处,或者觉得它尺度太大,抑或太

    过复杂,从而让我们预想到了解它的过程势必会让自己产生挫败感,因

    此望而生畏。相反,若我们对某个对象已经非常了解并自信可以很好地

    掌控它,那我们多半也不会有兴趣再去深入挖掘。在以上两种情况之间

    的区域就是学习的最佳切入点,它被学习行为专家称为“最近发展

    区”(zone of proximal learning)。如图3—3所示,为了更简单直观,我

    将它称之为好奇区。好奇区紧挨着已知领域,又未及你认为了解过多的

    区域。它可以通过另一个反向U型曲线来表现。图3—3 好奇心与认知程度的关系

    以这种方式来理解好奇心,可以帮助我们区分那些的确不好奇的人

    和那些只是因为缺乏最基本的相关知识而表现得不好奇的人。比如我想

    跟你谈论歌剧,如果你对此一窍不通或者你认为自己知道与歌剧相关的

    所有知识,那你很可能就没有兴趣跟我讨论。然而,这并不代表你是一

    个没有好奇心的人。假如你对足球有所了解,一旦我提到一些与曼联有

    关的趣闻,你有可能马上就会表现出非常好奇。那些被视为不好奇的孩

    子或成年人可能只是源于另一个原因——对某一事物的基本信息暂时缺

    乏了解。

    除非你已经处于好奇区,否则你很难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罗文斯

    坦解释说这是他的理论最重要的含义所在。“我不相信有些人真的很有

    好奇心,而有些人则完全没有好奇心的说法,”他说,“的确,个体存在

    差异。但是真正关键的是,当你面对新信息时的反应,而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知识背景。”[2]

    我们对于某事物了解得越多,对于其未知部分的好奇心就越强烈。

    伯莱因发现,当他给人们列出一系列关于动物的问题,并让他们评估出

    自己对于答案的好奇程度时,人们会对自己已经有所了解的动物最感兴

    趣。罗文斯坦曾指出,如果一个人知道美国50个州中的3个州的首府在

    哪里,那他可能就认为自己已经对其有所了解(我知道3个州的首

    府)。但若某个人熟知47个州首府的名字,那他对自己的认定就有可能

    是“有3个州的首府在哪里我并不知道”。所以,后者最有可能想去了解

    那3个首府在哪里,并努力去得到答案。可见好奇心的提升同知识的摄

    入是同步的。

    我们会去思考未知信息是否能给自己带来顿悟,以调整好奇心的强

    烈程度。毕竟,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同等重要的——新信息有时候只是

    对已有信息的一点补充,而有时候则可能改变全局。罗文斯坦曾讲述过

    这样一个研究实验:被试被要求坐在一个电脑屏幕前面。屏幕被划分为

    了45个空白的正方形,点击每个正方形就会显示出一幅隐藏的图片。在

    一个对照组里,不同的方块里有不同的动物图片;而在另一个对照组

    里,每个方块则有某个动物身体的一部分,合起来是一张完整的动物图

    片平铺在整个屏幕上。第一个对照组的被试们在意识到每个方块后藏着

    一种动物之后就开始觉得无趣,而第二个对照组的被试们更有可能去一

    一点击那些方块,因为他们想要完成这幅拼图。[3]

    |过分自信与妄自菲薄|

    为了能够感受到好奇,或者说感受到想要填补信息缺口的渴望,你

    首先需要意识到自己知识结构上的缺口所在。可是问题就在于,我们大

    部分人在大部分时间里,无论走到哪儿都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心理学

    家已经证明了我们在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存在过分自信效应

    (overconfidence effects)。例如,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无论是开车、教

    育小孩还是处理恋爱关系等都优于平均水平。我们在认识自己的知识水

    平时也有同样的想法,这就使我们不善于找到自己的缺口在哪里,从而

    就容易变得不够好奇。

    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的研究者们曾在1987年做过一个实验。他们给一群学生罗列出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问题,并要求学生们提出尽可能多的

    解决方案。研究者对为学生们所提供的每个问题的信息量都进行了仔细

    斟酌。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在大学校园可用空间有限的情况下,提供足

    够多的停车位。学生们想出了7种不同方向的共计大约300个解决方案,包括降低停车位的需求量(通过提高停车费)或者更高效地利用空间

    (只允许停小型汽车)等。

    等学生们回答完所有的问题后,研究者让他们来估计他们想出的解

    决方案在可行方案中所占的比例。与此同时,有一个单独的专家小组被

    邀请收集整理了一个可行方案的资料库。学生们自然觉得他们很努力地

    去思考了这个问题,所以猜想自己已经给出了34可行的解决方案。然

    而,当研究者把学生们的答案跟资料库中的方案进行比对时才发现,每

    个参与者平均只提出了13左右的最佳方案。也就是说,大部分好办法

    是未曾被他们想到的。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无知而快乐”效应

    (ignorant but happy effect)——当人们很自信他们知道答案时,就会变

    得高枕无忧,不再对是否存在其他可能的答案感到好奇。

    罗文斯坦指出,这种效应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惰

    性假定的现象。比如我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都是墨守成规的。我可

    能会假定此刻为我开车的这位出租车司机能谈论的话题不外乎天气和体

    育,然而如果我稍微好奇一些,就可能发现他还有一个社会学博士学

    位。很多偏见的产生都可以解释为缺乏对自己信息缺口的感知。假定自

    己已经知道了所有需要知道的东西,当然能使人生过得容易很多。心理

    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丹尼尔·卡内曼(Daniel Kahneman)如此说

    道:“我们常从‘世界是合理的’这一信念中获得少许宽慰,这一信念建立

    在一个牢固的基础之上:我们总是可以无限制地忽略自己对世界的无

    知。”

    如果过分自信会削弱好奇心,妄自菲薄亦如此。心理学家托德·卡

    什丹(Todd Kashdan)曾说:“焦虑和好奇是两个反向的系统。”恐惧会

    杀死好奇心。那些在极度不稳定的环境下(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精神

    上)长大的孩子,通常在学校里都表现得没有好奇心,那是因为他们没

    有精力关注生存以外的事情。他们需要去关注谁跟自己有相同的立场,而谁在对立面上,如何避免他们所依靠的成年人因失职而可能给自己带

    来的最坏情况。这一切就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认知资源,他们几乎不会

    再有多余的精力去进行娱乐性的探索。过分自信和妄自菲薄之间的动态平衡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同样适用。

    以企业经营为例,若某个公司里的员工整天都担心自己会失业,那公司

    内部多半不会有有利于好奇性思考的氛围。同样地,若某个公司里的员

    工感觉非常安逸并清楚自己肯定能拿到奖金,那他们的好奇心也会逐渐

    衰弱。好奇心需要一种不确定性来激发,但若过于不确定又会被禁锢。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最后一个反向U型曲线,如图3—4所示。

    图3—4 好奇心与自信的关系

    好奇心被称为“知识情感”(the knowledge emotion)。对于信息鸿

    沟,我们要理性地意识到它的存在,在最开始的时候,它更像是一种发

    痒的感觉,而我们想去抓挠。信息缺口虽然会带来困扰,但我们却主动

    想要去承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奇有些像虐受)。从进化学的角度

    来看,情感最首要的作用是激励——愤怒让我们采取行动来扭转一个不

    好的局面或者纠正一个错误;爱让我们在对某个人失望的同时,仍然可

    以不离不弃。好奇的情感力量推动着我们不断探索知识,哪怕并没有什么迫切的需求,它也让我们保持着热爱探寻的态度,哪怕我们对此感到

    厌烦或者困惑。一个有好奇心的人清楚地知道若他不能找到想要获得的

    信息或者解释,那他是不会觉得满足的。因此他会一直学习和提问,直

    到这个缺口被填补上。

    这并不意味着有好奇心的人就从来不会感到满足。哲学家穆勒小时

    候痛苦地被他专横的父亲强行灌输了大量的知识(3岁就被要求学习古

    希腊语),但他长大后仍然可以在自己掌控的知识探索中发现乐趣。他

    曾说:“宁愿做一个不满足的人,也不要做一只满足的猪;宁愿成为不

    满足的苏格拉底,也不要成为一个满足的傻子。”好奇正是不满足最美

    妙的形式。

    如果你认为好奇心很复杂并且难以捉摸,那是因为我们人类本来就

    很复杂。以下是达?芬奇对他所探索的一个洞穴的描述:

    我来到一个大洞穴的入口并停留了一段时间,感叹的同时也想

    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于是我弯下腰,弓着背,将左手撑在膝盖

    上,右手举过皱起的眉头往里看。通常,我会试着弯下身子变换不

    同的角度来看是否能发现里面有什么,可是洞穴里太黑,什么也看

    不清。当我在那里待了一阵后,心中不由升起两股自相矛盾的情

    绪:害怕和渴望——既害怕眼前这个可怕的黑暗洞穴,又渴望去探

    索里面是否有奇妙事物的存在。

    这正是作为人类所要去面对的。我们一生都站在一个洞穴入口前,徘徊于熟悉事物所带来的安全感与新奇事物带来的向往感之间,徘徊于

    家中的平静与外出旅行的兴奋之间,徘徊于主和弦与属和弦之间。刚学

    会走路的小孩在公园里会四处探险,然后跑回父母身边,接着又跑出去

    继续他们的探险。从古希腊史诗《奥德赛》到小说《搜索者》(The

    Searchers),再到《哈利·波特》,它们都围绕着人类的两种相冲突的

    本能在展开情节——是外出打拼还是安静地待在家。

    我们一生都站在一个洞穴入口前,徘徊于熟悉事物所带来的安

    全感与新奇事物带来的向往感之间,徘徊于身处家中的平静与外出

    旅行的兴奋之间,徘徊于主和弦与属和弦之间。

    这又会带来另一个悖论——我们越是喜欢家,就越可能需要走出

    去。来自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心理学家玛丽·爱因斯沃斯(Mary SalterAinsworth)和西尔维亚·贝尔(Silvia Bell)在1970年曾做过一系列关于

    婴儿的实验。她们要求一个一岁大的婴儿在其母亲的陪同下,带着一些

    玩具来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她们便要求母亲离开房间,观察这个婴儿

    会有什么反应。之后再让母亲返回房间,而此时婴儿的反应才正是爱因

    斯沃斯和贝尔感兴趣的部分。与妈妈有着“安全型依附关系”(secure

    attachment)的婴儿会开心地迎接妈妈的归来,然后继续在房间里探索

    和玩玩具。而那些跟妈妈的关系不及以上这种情况理想的婴儿在妈妈回

    到房间后也会迎接上去,但之后便不大可能会继续玩耍,就好像在害怕

    如果他们一转身,妈妈就又会不见了一样。发展心理学家苏珊·恩格尔

    (Susan Engel)在其研究成果总结中曾提到:“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很少

    会通过进行生理和心理上的探险来收集信息。”好奇是需要有爱来作保

    障的。

    |引发好奇的信息缺口|

    信息缺口可以成为有效的诱饵。当你看到一个尚未抓到凶手的谋杀

    案件报道时,好奇心就会被唤起。引起你注意的信息是:雷切特

    (Ratchett)先生在奥连特快速路上被刺死了。让你沉浸其中的缺口

    是:没有人知道谁是凶手。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信息,就会想要去了

    解更多,就好比读悬疑大师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的小

    说,能让你感受到一股不断激起好奇心的电流,吸引着你一口气把书看

    完。

    在十多年前,我在纽约生活和工作,有幸参加了一个由编剧导师罗

    伯特·麦基(Robert Mckee)主讲的研讨会。几乎每位成功或不成功的剧

    作家都曾经上过麦基的课或读过他的代表作《故事》(Story)。一个脾

    气焦躁的白发老头连续演讲了两天,几乎没有用到任何的提示稿或道

    具。尽管他的声音因常年抽烟而变得非常刺耳,但仍然让几百名观众听

    得如痴如醉。麦基提到如何去区分一部好电影和一部差电影,具体来

    说,就是去分析故事的基本结构。麦基说,当然,一部电影可以有华丽

    的特效或者寓意深刻的思想,但只有故事结构完整,它才能算得上优

    秀。

    讲故事依赖于对罗文斯坦所说的信息缺口的巧妙利用。以麦基的话

    来说:“好奇是心智对回答问题和关闭开放格局的需求。故事则通过摆出问题和打开局面这一反向动作来激起好奇这一人们共同的渴望心

    理。”讲故事的人与观众(或读者或听众)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随着

    剧情的展开不断地打开和关闭信息缺口,一步步地抓住观众的好奇心。

    麦基认为,电影里的每一幕都应是一个转折点,他说道:“每个转折点

    都会勾起观众的好奇心。他们会去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结局会怎

    样。”[4]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一个神奇的问题,它能把我们钉在椅子

    上,使我们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就善于用这个

    神奇问题在观众大脑中制造出让人难受的信息缺口。他能完美地判断出

    在任何一个场景下,哪些信息应该让读者知道,而哪些信息则应暂时隐

    藏起来。他仿佛让读者因为好奇而受刑。他有一句这样的格言:“应当

    时时刻刻尽最大努力去折磨你的观众。”由此看来,希区柯克简直是一

    个操控信息的虐待狂。

    你可以去找出任何一部电影的开篇场景,然后分析它所给出的信息

    和留下的缺口。以电影《公民凯恩》(Citizen Kane)为例,电影一开

    场,我们就看到一位百万富翁级别的报业大亨死了,并在临死前说了一

    个词“玫瑰花蕾”。于是我们就会开始猜想“玫瑰花蕾”是指什么?为什么

    它如此重要?这些问题会一直持续到电影结束。有时候,信息缺口就是

    故事的全部意义所在,比如谋杀悬疑类的小说或电影。有时候它是用来

    产生一个最初的冲击力,从而引出作者想要探讨的更为宽广的主题。阿

    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把他的信息缺口称为“麦加芬”(McGuffins)——一

    个可以推动情节发展的简单元素。

    无论是以哪种媒体为介质,最会讲故事的人都能精妙地设计电影旁

    白,这相当于设计师所说的“负空间”(negative space)——在可视部分

    之间的空间。乔治·奥威尔在他的小说《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

    Four)的开篇,非常精确地刻画出一个信息缺口:“这是四月里明亮而

    寒冷的一天,时钟敲响了第十三下。”于是你想要继续读下去,看看为

    什么小说里的时钟跟现实生活中的不一样。某些故事会在结尾处刻意留

    下一个未解决的信息缺口。就像电影《迷失东京》(Lost in

    Translation),我们谁也不知道最后比尔·穆瑞(Bill Murray)在斯嘉丽·

    约翰逊(Scarlett Johansson)耳边说了什么。肉卷(Meat Loaf)[5]

    不会

    为爱做的又是什么?不仅艺术家会如此利用信息缺口,广告策划者也喜欢如法炮制来进

    行前期宣传,以一则不知所云的广告来唤起消费者的好奇心,之后才引

    入主要的宣传作品来揭晓该广告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一个有经验的演讲

    者通常会在一开始向听众抛出一个问题,然后提出几种可能性,最后才

    揭晓问题的完整答案。而此刻,听众会更容易相信最后这个答案是最正

    确的,因为听众在填补信息缺口过程中有了情绪上的满足感。还有一些

    人善于利用信息缺口与人交谈。他们可能会在讨论时一带而过地提及曾

    经遇见过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来吸引你的注意,因为他们

    知道在将缺口填补完整之前,你的胃口会一直被吊着。

    你可能会认为这类小伎俩更多的是让你觉得厌烦而不是感兴趣。你

    也会质疑是否阿加莎·克里斯蒂就代表了讲故事的最高境界,或者是否

    一个故事以及由故事所唤起的好奇能够触及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一定程

    度上,如果一位作者的作品能够使你有想要一直读下去的感觉或者持续

    去关注该作家的作品,其实那些故事叙述上的小伎俩或前期宣传所引起

    的刺激就显得无关紧要了。但是我要说的是,你的烦恼非常重要,因为

    它表明存在一个缺口,即罗文斯坦理论中所说的信息缺口。好奇不仅仅

    是想要去搜寻缺失的信息。

    |谜题与奥秘的区别|

    罗文斯坦对好奇心的定义很强大,但如果我们稍作修改就会更有用

    处。罗文斯坦认为好奇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答案,以减轻我们因信息缺口

    的存在而产生的的挫败感。然而,当我们面对某个知识领域,比如神经

    系统科学或语言学时,我们肯定会感到需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研究

    它,因为我们知道在这个领域里永远都有学不完的知识。然而,这种感

    觉并非不舒服,或者以心理学家的话来说我们并不反感。这种感觉非常

    确定,就好比你在求婚时心里(应该有)的自信。这与当你试图完成填

    字游戏最后一个空缺时的感觉非常不同。那这是哪一类好奇呢?

    安全和情报专家格雷戈里·特雷弗顿(Gregory Treverton)曾经对谜

    题和奥秘作出了一个很有用的区分。谜题有确切的答案。当你试图完成

    一个填字游戏时,你很清楚需要一个怎样的答案,尽管你可能尚且不知

    道具体答案是什么。有时候尽管你不知道答案,但至少你知道问题,并

    且知道每一个相应的答案都是存在的。谜题是有序的,它们有起点,也有终点。一旦缺失的信息被找到,它就不存在了。于是,你在寻找答案

    过程中体会到的挫败感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足感。

    奥秘很模糊,不及谜题直观。奥秘往往没有明确的答案,因为这牵

    涉一系列高度复杂且相互关联的因素,有已知的,也有未知的。它们往

    往包含一些因人而异的观念,比如公众舆论或人类心理学。通过收集相

    关信息并识别出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那些问题,但并不会给你带来找到确切答案的满足感。问题并不在于或并不需要有

    一个信息缺口(事实上,有时候问题就在于堆积了太多的信息),而是

    在于分辨出哪些信息是重要的,哪些不重要,以及如何去解释已掌握的

    信息。

    谜题往往是关于“多少”或“在哪里”的问题,而奥秘更可能是有

    关“为什么”和“怎么样”。特雷弗顿曾写道,在冷战期间,美国的间谍和

    分析人员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谜题:苏联拥有多少导弹?它们分布在什

    么地方?它们的航行速度是多少?随着苏联的解体以及国际恐怖主义的

    产生,他们的首要任务变成了找出最重要的奥秘。[6]

    我们倾向于先去解开谜题而不是奥秘,因为我们知道谜题是可以被

    解决的。“奥萨马·本·拉登在哪里”这个问题是一个谜题,而且当这个谜

    题被解开时,还出现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如何能最好地打击伊斯兰国

    恐怖分子”这个问题是一个奥秘,并且较前一问题更加重要,但却无法

    吸引公众和媒体的注意,因为它太复杂,看上去很棘手。特雷弗顿曾提

    出,美国情报人员如果不把萨达姆时期的伊拉克问题当作一个谜题(伊

    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来解决而是当作一个奥秘(萨达姆在

    想什么?)的话,他们可能早就已经洞察到萨达姆之前是在吹嘘一些他

    其实并没有的武器。

    对于这个区别的应用远不局限于国土安全领域。谜题和奥秘与不同

    类型的好奇相对应。为了更清楚地说明这一点,让我们回到故事叙述的

    问题上来。阿加莎·克里斯蒂构造出一系列谜题,然后将一则关键信息

    ——即凶手的身份——隐藏在谜题之中直到结尾。从这个意义上来

    说,“谋杀的奥秘”(murder mystery)这一表达是不准确的。读者对于

    想要找出谁是凶手的渴望只是暂时的,一旦他们知道是巴克上校用士的

    宁[7]

    来进行的谋杀,便立刻会获得发现真相的愉悦感,但与此同时,好

    奇心也随之消失了。类似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所唤起的好奇心

    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形式。它会更加深入且持久。它会让你思考一些没

    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比如杰伊·盖茨比是个怎样的人?那道绿光有什么

    用意?美国梦真正的本质是什么?读者或观众会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这些

    故事和问题,一直心怀好奇而不会腻烦。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F. Scott Fitzgerald)写的小说不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畅销,但却能为

    读者带来更深层次的满足感。

    若要在奥秘与谜题之间选择,真正雄心勃勃的艺术家会对前者更感

    兴趣。电视系列剧《火线》(The Wire)采用传统的警匪片形式,每周

    解决一个犯罪谜题。它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在这样的题材形式下将所有

    的谜题转变成一种奥秘——巴尔的摩市犯罪问题的奥秘(通过这样的做

    法旨在表明,警察和政客喜欢把城市犯罪问题视为一个有着确切答案的

    谜题,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是——逮捕所有的吸毒者、延长刑期等,而

    事实上这些问题更类似于一个奥秘,它们有很多层次、可转移且很微

    妙)。

    在此之前,我提到过“玫瑰花蕾”在电影《公民凯恩》里的作用。它

    出现在一开始,便产生了一个信息缺口,因为它似乎是我们去理解凯恩

    一生的关键因素。在结尾处,我们知道了玫瑰花蕾是指凯恩小时候拥有

    的一个雪橇,于是这个缺口被填补上,然而我们却因此感到失望,那是

    因为关于这一点,电影中似乎没有做任何解释。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当然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挑战一般故事叙述的惯例做

    法,即依靠谜题来操控读者或观众的注意力。威尔斯想要表明,一个人

    的内心生活是一个奥秘而不是一个谜题,人生的意义是一个无法简单回

    答的问题。

    文学家斯蒂芬·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在他的著作《俗世

    威尔》(Will in the World)中指出了威廉·莎士比亚艺术生涯中的一个

    转折点。在16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莎士比亚的戏剧都是改编自一些传

    统故事,借鉴传说和历史记录来描绘情节,不会对故事线做过多的调

    整。但是从某一个时期起,他开始从原先故事的结构中拿掉一些很关键

    的内容,这使得他的观众很难理解剧中的人物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好像

    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可理解性的信念,并且想要在他的戏剧中反映出

    来一样。格林布拉特认为,这个转折点与莎士比亚深爱的儿子哈姆内特

    (Hamnet)之死有关,以他的话来说,转折后的写作方式“原则上不是要编造谜语,而是策略性地达成一种模糊感”。

    在莎士比亚创作的众多戏剧中,《哈姆雷特》被视为最伟大的作

    品。它改编于古代斯堪的纳维亚的一个传说。莎士比亚借鉴了这个古老

    的故事,并在情节上作出了一个重大的调整。在传说里,大家都知道王

    子阿姆莱斯(Amleth)的父亲被后来继位的国王所杀害,所以他理所当

    然地会为父报仇。但他还很年幼,需要等待时机,于是他便装疯卖傻以

    躲过国王亲信的注意,暗地里却在为复仇做准备。而在莎士比亚的版本

    中,这个王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谁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只有他父

    亲的鬼魂告诉他是谁杀了他。于是,哈姆雷特王子装疯卖傻的行为以及

    延后复仇的行为就显得完全没有必要而且很难理解或解释。但其结果

    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在几百年之后的今天仍让我们为之着迷,相比之下,阿姆莱斯却被遗忘了,尽管他的人物原型应该更容易被理

    解。事实上,大概正是因为他更容易被理解才逐渐被人淡忘。奥秘比起

    谜题有着更长的半衰期。

    伟大的科学家和发明者也是用奥秘而非谜题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的。

    他们会对不确定的东西更感兴趣。物理学家弗里曼·戴森(Freeman

    Dyson)曾评述道:“科学不是对于真相的收集,而是对奥秘的持续性的

    探索。”美国发明家及音频研究先驱者雷·杜比(Ray Dolby)曾生动地表

    示这项原则对创新同样适用:“作为一个发明者,你必须乐于承受一种

    不确定感;乐于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答案;乐于忍耐对于答案是否存在

    的焦虑。”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也认可这种态度,他曾说:“我们能经历

    的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奥秘。它是所有真正的艺术和科学的来源。”[8]

    在我们的文化里,人们更热衷于谜题,而不是奥秘。在学校甚至大

    学里,科学被呈现为一系列有着精确答案的问题,而不是像戴森所追求

    的那种艰苦的、持久的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政治家喜欢把教育政策当作

    一个谜题来思考,目标是将投入(教育)与产出(就业)相匹配。事实

    上,他们仿佛把所有的社会复杂问题都视为有着简单答案的谜题,媒体

    喜欢把人生转化成一系列可以被简单解决的谜题,比如通过看电视节目

    或者买一本书、一个产品(你正为X烦恼吗?那你需要Y)。商界人士

    也喜欢把他们的问题想成谜题,因为谜题和相应的解答更容易在汇报文

    件里以罗列要点的形式被清晰地表达出来,且更容易被衡量。谷歌会带

    给我们一种任何问题都有确切答案的幻觉。我们需要抵抗这种来自文化的压力。谜题能给我们带来回答问题的

    满足感,尽管有时候你甚至完全没有抓住要点。一个仅仅按照谜题的方

    式来思考的社会或组织,往往会过于关注它所设定的目标,而不会考虑

    那些暂时还看不见的可能性。一个把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想成谜题

    的人,当他遇到一些无法简单回答的问题时会感到困惑和失意(无论心

    灵大师跟他说什么)。奥秘虽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但却能更持久。它使

    我们一直专注于未知的东西,从而激发长久的好奇。它会一直带给我们

    一种“清醒并且活跃”的感觉,就算是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

    奥秘虽具有更大的挑战性,但却能更持久。它使我们一直专注

    于未知的东西,从而激发长久的好奇。它会一直带给我们一种“清

    醒并且活跃”的感觉,就算是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

    |网络对好奇心的挤压|

    杰克三年级的期末作业是研究水蟒。经过三个小时的网上搜索,他

    完成了一篇非常详尽的报告,涵盖了很多与这类蟒蛇相关的事实信息,比如它的习性(半水生)、猎物(包括山羊和小马)及体型(巨大)。

    杰克对自己的报告很满意,在给老师看过之后,还带回家让父亲阅

    读。“水蟒是世界上最大的蛇。”他告诉父亲。于是父亲回问了一个问

    题:“那世界上第二大的蛇是什么呢?”杰克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转

    身回到他的卧室开始敲击电脑键盘。不到一分钟,他就回到父亲面前说

    出了他的答案。

    父子俩这段简短的交谈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类似的版本每天在全

    世界的家庭中发生无数次。任何一个有网络的家庭都能通过谷歌和维基

    百科找到问题的答案。我们之所以知道杰克的这个小故事,是因为他的

    父亲是作家本·格林曼(Ben Greenman),他将这个故事写出来并发表

    在《纽约时报》上。格林曼写到,他认为那段对话表现了他儿子获取知

    识的方法与他小时候时的不同。

    在跟儿子进行有关水蟒的对话之后一个月,格林曼拿起一部老的大

    百科全书的“S”卷,并翻到了有关蛇的那一页。他读到一些他知道的信

    息,比如蛇是爬行动物;也读到一些他不知道的,比如大部分的蛇只有一片肺叶起作用。百科全书上并没有记录哪一类蛇的体型是世界上第二

    大的。他很仔细地阅读,始终没有找到关于“第二大”的字眼,而且书本

    也没有自动搜索的功能。

    格林曼回想,如果他小时候被问起这样的问题,他会先去查阅家里

    的百科全书,搜索无果之后,他还可能会兴致勃勃地跑去图书馆,借回

    一本有关蛇的书。然而,更有可能的是,他就此淡忘,继续过着他三年

    级之后四年级的生活,只是隐约能在心底感受到一股由那个未解之谜带

    来的痒痒劲儿。

    格林曼认为,网络这种能瞬间消除痒劲儿的能力肯定是有利有弊

    的。他说道:

    通过网络找到问题的答案是如此地高效,以至于它扼杀了更有

    价值的东西:富有成效的挫折感(productive frustration)。至

    少在我的印象里,教育的首要目标不是或不仅仅是让学生熟练应用

    信息,而是应当给他们提很多问题并且不急于给出答案,让他们在

    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对此产生真正的兴趣。

    格林曼雄辩地表述了这样一个事实:网络能有效地填补信息缺口,但同时也挤压了好奇心。现代人越来越普遍地把奥秘简化为谜题,再把

    谜题变为能马上找到答案的问题。我们的孩子已经习惯以确定的答案回

    答那些哪怕最不确定的问题,比如“美是什么”。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启认

    知反应,网络已经帮我们把谜题都解答完毕了。其导致的结果就是,我

    们任由大脑的认知能力逐渐衰退。

    网络能有效地填补信息缺口,但同时也挤压了好奇心。

    我们曾领教过那些善于讲故事的人是如何有技巧地隐藏一些信息,从而通过在读者或观者的脑子里植入一些问题来唤起好奇心。如果有人

    提前说出了你最爱的电视连续剧的结局,你就会很生气,因为他破坏了

    能带给你愉悦的对于未知的挫败感。求知的过程亦是如此。如果答案太

    容易被获得,那好奇心还来不及扎根就消失了。在格林曼发表了那篇文

    章之后,谷歌甚至变得更加有效率。在其搜索结果的页面上,已经可以

    直接显示出问题的答案,用户都不必点开其他网站去查看。一部由谷歌

    发表的悬疑小说大概会在第一页甚至更前面就告诉你凶手的名字。谷歌

    简直就是一个大“破坏者”。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启认知反应,网络已经帮我们把谜题都解答

    完毕了。其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任由大脑的认知能力逐渐衰退。

    曾创作了电视剧《迷失》(Lost)并翻拍了电影《星际迷航》的电

    影及电视制作人J·艾布拉姆斯(J. J. Abrams)曾在《连线》杂志上发表

    过一篇文章,文章中,他把当下称为“即刻时代”(age of immediacy)。

    他对此表达了这样的担忧:

    很显然,奥秘无处不在。上帝真的存在吗?人死后会怎样?神

    奇吸水布ShamWow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巨石阵怎么解释?大脚怪

    呢?尼斯湖水怪呢?……这些都是奥秘。然而,为何这些奥秘又让

    人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被完全解构,可以看到里面所有的组成部分

    呢?为何有如此多的奥秘看似可以被彻底地揭秘呢?如今,我们所

    有人都能够轻易把对某事物的一种不经意的好奇心转变为知晓的满

    足感,并且可以即刻实现。想要尝试日本折纸吗?只需要在谷歌上

    搜索,就能有超过200 000条相关结果。想知道毛里塔尼亚的首都

    在哪里吗?如何做面包卷?如何挑选自行车锁?你看完这篇文章所

    花的时间完全足够让你找出以上所有问题的答案。

    然而奥秘“需要你停下来并思考,或者至少放慢速度去探索”。艾布

    拉姆斯说道。

    我们发展科技的一大目的就是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但这同时也

    会带来一个损失:我们忽略了藏在困难里面的价值。

    困难是这个世界对我们欲望的考验,它的处境同奥秘一样。科技使

    我们更加容易地建造庇护所、旅行、捕猎、培育、洗碗、加工食物、从

    地面及空气中获得能量以及进行远程通信。我们发展科技的一大目的就

    是让生活变得更容易,但这同时也会带来一个损失:我们忽略了藏在困

    难中的价值。这一原理似乎也适用于我们学习的过程。要理解或记住的

    东西越困难,我们的大脑就会越活跃,从而来适应新的挑战。

    亚伯拉罕·林肯是一位自学成才者,精通文学、历史和法律。然

    而,他学习的速度却很慢。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学习过,你大概想象不出

    他将来会成为一名律师,更别提总统了。他的一个堂兄曾如此描述对他

    的印象:“有一点呆板,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男孩,但是一直都非常勤奋。”林肯曾评论自己说:“我学得很慢,但学到的东西忘得也很慢。我

    的大脑就像一块铁,很难在上面刻下什么,然而一旦刻上了就几乎抹不

    掉了。”[9]

    林肯的名言“学得慢也就忘得慢”事实上就描述了我们大脑吸

    收信息的普适性真理。在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加州大学的一位认知科

    学家罗伯特·比约克(Robert Bjork)提出了一个有关学习的新见解,改

    变了心理学家以往的观点。简单来说就是:当我们觉得学习很吃力的时

    候,反而能够学得更好。

    我们容易想当然地认为学得很轻松就意味着学得很好。老师会因为

    他的学生能在一堂课里就掌握了某个概念或技巧而感到满意,当然学生

    自己也会觉得高兴。可问题是,若学习的过程过于容易,我们可能根本

    就没有学到什么。一系列由比约克精心设计的实验表明,当人们快速学

    习时,往往掌握得很肤浅,在日后更容易将其遗忘。同时,人们也不大

    可能将新获得的信息整合到已有的知识背景中,那也就意味着新知识不

    具有“迁移性”,不适用于其他问题。

    在一个实验中,学生被要求阅读一段文字并记住内容。在阅读之

    前,一个实验组拿到了一份按段落顺序总结的信息提纲,而另一个实验

    组则拿到了一份打乱顺序的提纲。第一个实验组的被试表面上似乎学得

    更好,因为他们在回忆文字内容时得到了更高的分数。之后,两个对照

    组被要求完成一些与那段文字相关但需自主解决问题的任务,这需要对

    原文有更深层次的理解。而结果与之前正好相反,第二组被试反而表现

    更佳。虽然他们最初在理解那段文字时有更大的难度,因而回忆起来更

    困难,但却加深了他们对内容的认识。这表明他们能更好地运用已学知

    识去解决有创造性的问题。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和印地安那大学的心理学家们发现,当把学习材

    料的文字打印成难看的、不好辨认的字体时,学生能更好地记住材料内

    容。[10]

    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科学家们做了一个实验,让被试完成一

    组易位构词游戏[11]

    ,同时在一旁念出一串随机数字来干扰他们的注意

    力。控制组的被试完成同样的任务但是不受打扰。结果显示,前者表现

    出更高的认知灵活性:他们更可能做出跳跃性的联想和不常见的连接。

    研究者们还发现,当人们被迫面对意料之外的障碍时,他们会扩大“感

    知范围”(perceptual scope)来作出反应,“退后”一步让大脑注意到更完

    整的图景,就好比当你发现上班的路被一个建设工地堵住的时候,你需

    要在脑子里想出城市的地图,从而找出另一条路线。罗伯特·比约克首创“有益的难度”(desirable difficulties)一词,用

    于描述“当我们感到学习吃力时反而能学得更好”这一有违直觉的观点。

    他的这项研究涉及教育方面的思考。比如,他建议将每个教学单元的间

    隔拉长一些,这样学生需要更努力地回忆他们上一堂课学到了什么。当

    人类处理信息时(可通俗地理解为学习),困难是有益的,因为我们的

    大脑会被迫更努力地解码和整合输入的信息。这促使我们思考,并且思

    考得越艰难,就越能更好地记住。这一原理适用于任何我们想要改进的

    方面。技能来源于奋斗。

    当人类处理信息时(可通俗地理解为学习),困难是有益的,因为我们的大脑会被迫更努力地解码和整合输入的信息。

    比起上谷歌网站进行搜索,查阅书籍或是咨询专家可能要困难一

    些、耗费更多的时间,也更容易失望。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能学得更

    多、更深入。维基百科绝对是一个辅助学习的强有力的工具,但前提是

    必须使用得当。如果你需要研究某个主题,比如中世纪的教堂建筑或扫

    描仪的发明,可以通过维基百科来获得一个概述或是通过它链接到其他

    相关资源。这是你在运用认识性好奇。但是如果你完全将维基百科作为

    简单答案的来源,那你就降低了自己的学习能力。

    与此同时,你可能还会对那些不能被简单回答的问题失去兴

    趣。“搜索”在从前是指发起一场艰辛的探寻之旅。一个问题的出现往往

    引发更多的问题。你将面临障碍或者迷失,甚至找不到最初想要探寻的

    东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总会有所收获。你的感知范围——或者说大

    脑里可描绘的“地图”——会随之扩大。然而在当下,搜索让你能够在一

    个对话框里用键盘或者语音输入一两个词,答案几乎会在瞬间被罗列出

    来。

    谷歌想要更进一步地实现绝对同步。其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

    布林在2004年接受采访时曾表现出了他们的雄心。佩奇说:“搜索将被

    植入人们的大脑。当你想到一些东西但又对其不了解的时候,你会自动

    获得相关信息。”所有的信息缺口都将被填补上。布林说:“最终,我认

    为谷歌会成为能让你用知识扩大脑容量的有效途径。”佩奇如此总结他

    们的观点:“我们将有这样一种植入物:你只需想出一个事实,它就能

    马上告诉你答案。”谷歌势在消除你所有由好奇产生的不适感。英国《卫报》在2012年采访了谷歌搜索部门的负责人阿密特·辛格

    (Amit Singhal)。在解释谷歌的目标时,他说出了与佩奇和布林很类

    似的想法:“我们极度专注于对用户的研究,以求减少每一个在他们的

    想法和想要找到的信息之间可能存在的摩擦点。”辛格对这一使命的热

    情对谷歌来说是一大幸事,但对人类好奇心而言则未必,因为好奇心依

    赖于摩擦阻力,依赖于填补信息缺口过程中的拼搏,依赖于不确定性、奥秘以及对无知的意识。

    好奇心依赖于摩擦阻力,依赖于填补信息缺口过程中的拼搏,依赖于不确定性、奥秘以及对无知的意识。

    我们对简单的答案如此习以为常,以至于就快要忘记该如何提问

    题。辛格在接受《卫报》采访时曾被问到谷歌搜索的准确度是否将通过

    让用户学会如何输入更准确的关键词来提升。辛格叹着气回答道:“事

    实正相反。系统变得越精确,提问就能越简单。”

    注释

    [1] 这一过程会一直持续到成年初期,因为掌握和支配着我们注意力的前额叶皮质在我们

    20岁之后才能成型。前额叶皮质是大脑的组成部分,位于额头之后。未发育成熟的前额叶皮质

    有时候会引起过剩的好奇心,这就可能引发一些未成年人的危险行为。当然,这和调皮捣蛋是

    有区别的。

    [2] 这也是研究者们发现好奇心很难去衡量的原因之一。当给被试呈现他们可能感到好奇

    也可能并不好奇的物体或话题时,你如何去考量他们在这之前的兴趣所在呢?你是在测量他们

    好奇的整体程度,还是仅仅测量他们对某个具体事物的好奇程度呢?

    [3] 在读到这个实验时,我想起自己单身时上交友网站的日子。如果一个人的个人资料里

    没有真人照片而只有一些粗略的自我介绍,我多半不会想去联系。同样,对于那些上传了很多

    不同着装的照片,并且详细说出自己的爱好、愿望和理想的人,我很可能也会跳过。只有那些

    个人资料提供得恰到好处的人才可以激起我的好奇心,比如那些有一张在光影下半遮半掩的脸

    部照片,并写有一段风趣但又精炼的自我介绍的用户。

    [4] “结局会怎样”是一个如此有吸引力的问题,以至于哪怕你并不喜欢某部电影也会一

    直盯着屏幕看下去。它也使得我们坚持看完一部二流小说或一场粗制滥造的肥皂歌剧表演。我

    们似乎天生就对事物会如何收场感到好奇,尽管这些事物我们并不在乎。

    [5] 肉卷是美国知名男歌手。他有一首歌名为《我会为爱做一切的事情(除了那个)》。

    歌词中不停重复:“我会为爱做一切的事情,哦,但是那个除外。” 自始至终没有解释“那个”是什么。——译者注

    [6] 心理学家所说的“特定性好奇”是指想要找到某种特定信息的渴望,比如一块拼图。

    谜题与奥秘的关系大致与特定性好奇与认识性好奇的关系相同。

    [7] 马钱子中提取的一种生物碱,临床用于治疗轻瘫或弱视。过量服用会让人中毒。——

    译者注

    [8] 就算是玩具也可被分为谜题和奥秘两类。魔方发明者厄尔诺·鲁比克(Erno Rubik)

    在2012年接受CNN采访时,回想了他这一发明的成功之处,特别是使用者在恢复了魔方后仍被其

    吸引的原因在于:“魔方跟拼图不一样。你拿到一幅拼图后开始研究它,并花上一定时间去完

    成拼接,最后成功了,这个过程就结束了。但是,如果你找到恢复魔方的一种方案,不代表你

    就了解了它的全部。这只是一个开始。你可以继续研究并发现其他有趣的东西,比如你可以改

    进你的解决方案,使耗时更短。你能够不断地深入,从而积累知识和很多其他的技能。”这完

    美地道出了谜题和奥秘的区别。

    [9] 温斯顿·丘吉尔在学校的表现甚至还不如林肯。他在哈罗公学就读时在班里排名垫

    底,甚至被强制留级三次。但是他之后回忆说漫长的学习期倒是带给了他一种优势,因为他花

    了如此长的时间重复着对乏味的英语语法的钻研,以至于学得非常深入且根深蒂固地印在脑子

    里。他说道:“我将英语普通句的基本结构融进了我的骨髓里。而这种普通的语句是非常华美

    的。”很多年之后,如大家所知,他用这一努力获得的知识改变了历史。

    [10] 出自论文Fortune Favors the Bold (and the Italicized): Effects of

    Disfluency on Educational Outcome,第一作者为Connor Diemand-Yauman。

    [11] 一种把给定的字母组合成单词的游戏。——译者注第二部分 好奇心的鸿沟

    04 好奇历经的三个时代

    |被视为危险之物的时代|

    我们对于好奇心的观念在不断地变更着。正如乔治·罗文斯坦所

    说,我们对待好奇心的态度存在“划时代意义的摇摆”。好奇心在过去某

    些年代被当作一种歪门邪道,而在某些年代则被当作一种美德。在当

    下,好奇心则被当作两者之间一种令人困惑的混合。纵观好奇心的历史

    可以帮助我们解释“curiosity”或“curious”一词多种用法的迥

    异。“curious”一词既可以表示一个人对知识的渴望,也可以表示一件事

    物是“奇特”或者“怪诞”的,甚至有时暗含危险的意思。这一词汇的历史

    本身也是含糊不清的。

    斗兽场中展现出来的古怪景象都来自好奇心这一顽疾。

    圣?奥古斯丁 《忏悔录》(Confessions)

    在古希腊雅典,好奇心(curiositas)一词的意思是“为了探求知识

    而探求知识”。亚里士多德认为,人们研究世界并且提出各种理论仅仅

    是兴趣使然,而且是“不受任何功利驱使”。古希腊人相信,如果这些探

    索不耗费时间的话,那也就不值得进行了。知识可以用于生产实践固然

    是件好事,但若以此为最初的行动目的,那将是肮脏的。好奇心应当仅

    仅是用以引导人们升华灵魂。历史学家汉斯·布鲁门伯格(Hans

    Blumenberg)曾说:“理论不是用来让人生存,而是让人身心愉悦。”古

    希腊人在自由的辩论、实验和探索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单纯的好奇

    (“恬适且被庇佑的冥想”)大概就是雅典人唯一要做的事情。罗马人继承了这种关于好奇的纯粹的观点。西塞罗称好奇心为“与

    生俱来的对学习和知识的热爱……不受任何利益的诱惑。”它不是单纯

    的理智上的追求,而是一种深刻的体验。西塞罗称之为“求知的激情”,并且认为尤利西斯(Ulysses)[1]

    被塞壬(Sirens)引诱是由于她们承诺

    满足他强烈的求知欲,而不是性欲(虽然坦率地讲可能只有西塞罗持有

    这样的观点)。好奇心也被当作一种肉体的冲动——一种“食欲”。因

    此,它同时体现了我们最低等和最高等的天性。

    当天主教会取得了欧洲霸主地位之后,好奇心遭受了长达几个世纪

    的争议。早期基督教的关键人物认为好奇是一种罪恶的背叛,因为只有

    与上帝相关的问题才是值得思考的。圣·奥古斯丁在他的《忏悔录》中

    提出了有关好奇心的三个问题。第一,至少古希腊人认为好奇心是无用

    的,它促使人们去研究那些“没有必要知道,仅仅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的

    事情。第二,好奇心是反常的,就好像人堕入了淫欲而偏离了正道,被

    好奇心耽搁了心灵。奥古斯丁描写自己曾经在祷告的过程中因为对爬过

    的蜥蜴或抓苍蝇的蜘蛛好奇而分心(还好,他那个年代没有Twitter这样

    的社交网络)。第三,好奇心是傲慢的。人类想要看到或了解对其隐藏

    的事物,是自我膨胀的对神权的挑衅。为什么要去探寻那些上帝认为不

    该让人知道的知识呢?

    大约在圣奥古斯丁写下戒律900年后,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成为了第一个向有关好奇心的传统观点发起挑战的重要教会

    人物。尽管阿奎那坚持认为好奇心的存在只有一个终极目的,即更好地

    了解上帝,但他比奥古斯丁更能体会这种亚里士多德式的对世界知识的

    渴望之情。阿奎那对好奇心做了重要的分类。他认为好奇心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罪恶的好奇心,它不认真、漫无目的、可以迅速被满足且非常

    短暂,“仅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基本上类似于圣·奥古斯丁的看法);

    第二种是探求“有关神创的真理”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是认真而严肃的

    (你会发现,这类似于消遣性好奇和认识性好奇的区别)。阿奎那提出

    了一个简单有力的论据来反驳奥古斯丁对于好奇心过于严厉的观

    点:“对于真理的认识再多都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然而,好奇心在整个中世纪都一直被冠以坏名声。直到15世纪,随

    着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古希腊的经典观念重新燃起兴趣,好奇心才再一

    次获得人们的尊重——即使谈不上被尊重,至少也是让人觉得有魅力

    的。莱昂纳多·达·芬奇就表现出一种新奇而大胆的对未知和未涉足甚至被禁事物的浓厚兴趣。在政治、军事和经济方面逐渐发展起来的驱使人

    们研究、理解、最终主宰自然世界的推动力,与当时教廷对知识的垄断

    发生了很大的冲突。这一紧张局势在对伽利略的审判中达到了登峰造极

    的地步。他因开创性地证明了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假设而受到膜拜,之

    后又因坚持这一假设的正确性而惨遭迫害而入狱。

    囚禁伽利略恰恰体现了教廷的负隅顽抗,他们已经逐步失去了战

    场。伟大的思想家们在如美第奇家族(Medicis)等强势权贵的资助

    下,渐渐改变了人类对于自身在宇宙中所处位置的看法。伽利略的望远

    镜以及后来牛顿对于宇宙秩序的理解,开创了战争、探索和贸易的新领

    域。宗教改革解开了天主教教条的枷锁,使那些对正统的质疑慢慢被人

    接受。到了17世纪,世俗的好奇心已能被欧洲的统治阶级所接受。随着

    信息和出入境的屏障被解除,贸易商人、行政官员和军人从异国他乡带

    回了闻所未闻的传说和晶莹夺目的财宝。同时,科学家也在发展着有关

    地球运转的新理论。

    “珍奇屋”(Curiosity cabinet,亦称 Wunderkammeren)是一个全新

    的概念,它的出现昭示了在世界的其他角落存在着一个等待被探索的奥

    秘——它有着复杂、可怕而又绚烂的多样性。珍奇屋里有玻璃陈列柜,里面可能展示着红宝石、东方的雕塑、“独角兽”的兽角、怀表、手枪、占星盘、袖珍画、香水瓶、致命毒药、化石、文物、丝带、来自亚马孙

    河流域的药材以及牛黄等。这些展品既有天然形成的,也有人造的;既

    有魅力尽显的,也有令人感到怪异的,但都无不体现着收藏者的知识和

    地位。在一个贸易使全民都生活富裕的社会里,被人视为受过良好教育

    且有着人文修养就显得格外重要。珍奇屋里的那些让人充满好奇的陈列

    柜就好像是在说:“瞧,科学知识、文化品位、工艺技能,还有幽默

    感,我全都拥有。”这就如同一张经过精心修饰的自拍照。

    好奇心在展示了它的用处不久后,又再次从道德层面为人们所接

    受,甚至开始被认为是一种美德。1620年,弗朗西斯·培根爵士宽慰他

    的读者说,亚当和夏娃的原罪在于寻找关于道德的知识,而非关于自然

    的知识。他认为上帝将科学探索当作“孩子们玩的天真而善良的捉迷藏

    游戏”。对于自然的探索不再是对禁忌领域的入侵,而是被视为一种揭

    示上帝造物这一伟大荣耀的途径,以及人类作为高等动物的一个标志。

    如果文艺复兴、全球贸易和科技革命使得好奇心再一次受到尊重,那么纸质出版物的出现则使它变得流行起来。

    |受质疑的时代|

    16世纪,一场被某位历史学家称为“人类大脑手术”的革命,正在卓

    越的新技术的推动下自下而上地展开。古登堡的印刷机是一个令人备感

    好奇的机器。它促使人们的想法得以快速地传播和交换,并在此过程中

    去除陈旧的定势,点燃强有力的新思想。它的重大影响在17世纪初已显

    而易见。弗朗西斯·培根爵士将印刷机这一发明连同火药与指南针统称

    为“改变了世界整个面貌和状态的三大发明”。

    社会是由沟通与信息组成的。

    ——塞缪尔?约翰逊

    培根宣称,当时到了“对科学、艺术 ......

您现在查看是摘要介绍页, 详见PDF附件(1579KB,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