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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美国:现代生活的另一种启示.pdf
http://www.100md.com 2020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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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6999KB,573页)。

     小镇美国:现代生活的另一种启示是关于美国城乡生活的书籍,作者以自己几年的调查访问数据,从经济,宗教信仰,教育道德等方面描述了小镇生活的真实一面,有愉快也有艰难。

    书籍内容介绍

    在美国,超过3000万人居住在小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原本可以去城里生活,赚更多的钱,享受更便捷的生活,得到更广泛的教育机会和更全面的医疗保健。但他们依然选择了小镇。

    历时5年,访谈700多人,覆盖43个州的数百个小镇,综合30年人口数据,伍斯诺全面考察了小镇的日常生活、社区领导、宗教信仰、种族和移民问题、道德和经济的衰退、子女教育等问题,用生动的故事与精准的数据,展现了小镇生活的愉快与艰难以及小镇居民内心的希望与恐惧,为美国小镇描绘出一张细致且真实的全景图,既展示了小镇脆弱的一面,也探讨了现代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作者简介

    罗伯特·伍斯诺(Robert Wuthnow),美国著名社会学家,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和社会学系主任,宗教研究中心主任,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著述丰硕且关注社会问题,享有崇高知名度。作品有《小镇美国》、《被遗忘之地:美国农村的衰落与愤怒》(The Left Behind: Decline and Rage in Rural America)、《粗野的国家》(Rough Country)、《同情的行为》(Acts of Compassion)等。其中,《同情的行为》曾获普利策奖提名。

    前言

    我生活在一座小镇上。我所在的社区居民有大约4200人,比25年前稍有增加。主街(Main Street)周围的3个街区分别坐落着邮局、百吉饼店、比萨店、宠物美容院,还有几处重要的建筑。这些建筑物整齐地排列着,在它们两边则分别有一个银行分理处。建筑的对面是年代久远的长老会和一所私立学校,学校的另一边是自己的高尔夫球场。就在我所住的街区的尽头,是一片5英亩的农田,年复一年地进行着一年两作的耕种,与此同时,土地却日渐贫瘠,等待着有一天被开发建楼。马路对面有一个古老的农庄,100多年以来它就这样静静地存在。如今,硕大的机棚和3个闪闪发亮的谷仓就矗立在旁边。转角处是一片农场,农场主一家来自波兰。农场里有一个巨大的绿色牲口棚,3代农场主都曾在这里养牛、喂鸡。一个凄风冷雨的日子,我站在深及脚踝的泥水里,看着拍卖师卖完了所有的机器。如今,农场已变成了高端有机食品公司。

    虽然生活在此的大多数人都会把我们这里称为小镇,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不论从哪个方向看,这里都不知不觉地和周边较大的城市融合在一起。有35800多人生活在镇上,有近37万人生活在县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个数字每10年递增10%。在方圆2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180多万人,方圆5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近1000万人。选举日这天,在消防局门口排队的时候,我常常会遇到一两个邻居,但是除此之外,很少能见到熟悉的面孔。尽管人们确实尽了力,试图保住一片特殊场合可以使用的农田,或是留住一片空地建造公园,然而,目之所及的地方最后都被用来开发建造了房屋和公路。每天早晚时分总有那么两个小时,路上挤满了车。

    我所在的社区与这本书里所讨论的小镇不同。许多人和我一样,把自己生活的社区看作小镇。事实上,这些地区只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它们与小镇不一样,小镇保有自治权和独特的身份认同。我从小生活的小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里的社区现在生活着3500人,与2世纪58年代我长大时相比少了近干人。作为一个县的政府所在地,这里是整个县最大的镇子,有10000多居民,最近的城市离这里有65英里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本地工作,或者在小镇广场周围分布的40多家小店经商,或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本地工作,或者在小镇广场周围分布的40多家小店经商,或者在镇上2家规模颇小的制造企业中任职,又或者在镇子周围的空地上务农。一个半世纪以来,这里仍然是美国的农村,运转得很好。但也有了新的变化,大型的综合性高中就建在镇子的边上,几个街区之外,最近也建起了新的医院,几英里外,一边是新酿酒厂拔地而起,另一边是大型风电厂开始运作。

    书籍章节预览

    第1章 导论

    第2章 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小镇居民

    第3章 故土难离:小镇居民看小镇

    第4章 社区精神:小镇身份的约束

    第5章 青蛙池塘:理解工作与金钱的意义

    第6章 领导阶层:赢得尊重、改善社区

    第7章 信仰的习惯:小镇教会的社会作用

    第8章 问题之争:社区生活的道德情操

    第9章 华盛顿的坍塌:政治与新民粹主义

    第10章 敞开大门:塑造未来

    第11章 结语与思考:小镇社区

    小镇美国:现代生活的另一种启示截图

    书名:小镇美国:现代生活的另一种启示

    作者:【美】罗伯特·伍斯诺

    译者:邵庆华

    出版社:文汇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9-08-01

    ISBN:9787549628186

    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提供授权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目 录

    前言

    第1章 导论

    第2章 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小镇居民

    第3章 故土难离:小镇居民看小镇

    第4章 社区精神:小镇身份的约束

    第5章 青蛙池塘:理解工作与金钱的意义

    第6章 领导阶层:赢得尊重,改善社区

    第7章 信仰的习惯:小镇教会的社会作用

    第8章 问题之争:社区生活的道德情操

    第9章 华盛顿的坍塌:政治与新民粹主义

    第10章 敞开大门:塑造未来

    第11章 结语与思考:小镇社区

    后记

    研究方法

    注释

    参考文献前言

    我生活在一座小镇上。我所在的社区居民有大约4200人,比25年前稍有增加。

    主街(Main Street)周围的3个街区分别坐落着邮局、百吉饼店、比萨店、宠物美

    容院,还有几处重要的建筑。这些建筑物整齐地排列着,在它们两边则分别有一个

    银行分理处。建筑的对面是年代久远的长老会和一所私立学校,学校的另一边是自

    己的高尔夫球场。就在我所住的街区的尽头,是一片5英亩的农田,年复一年地进行

    着一年两作的耕种,与此同时,土地却日渐贫瘠,等待着有一天被开发建楼。马路

    对面有一个古老的农庄,100多年以来它就这样静静地存在。如今,硕大的机棚和3

    个闪闪发亮的谷仓就矗立在旁边。转角处是一片农场,农场主一家来自波兰。农场

    里有一个巨大的绿色牲口棚,3代农场主都曾在这里养牛、喂鸡。一个凄风冷雨的日

    子,我站在深及脚踝的泥水里,看着拍卖师卖完了所有的机器。如今,农场已变成

    了高端有机食品公司。

    虽然生活在此的大多数人都会把我们这里称为小镇,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不论

    从哪个方向看,这里都不知不觉地和周边较大的城市融合在一起。有35000多人生活

    在镇上,有近37万人生活在县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这个数字每10年递增

    10%。在方圆2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100多万人,方圆50英里的范围内住着近1000万

    人。选举日这天,在消防局门口排队的时候,我常常会遇到一两个邻居,但是除此

    之外,很少能见到熟悉的面孔。尽管人们确实尽了力,试图保住一片特殊场合可以

    使用的农田,或是留住一片空地建造公园,然而,目之所及的地方最后都被用来开

    发建造了房屋和公路。每天早晚时分总有那么两个小时,路上挤满了车。

    我所在的社区与这本书里所讨论的小镇不同。许多人和我一样,把自己生活的

    社区看作小镇。事实上,这些地区只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它们与小镇不一样,小镇

    保有自治权和独特的身份认同。我从小生活的小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里的社区

    现在生活着3500人,与20世纪50年代我长大时相比少了近千人。作为一个县的政府所在地,这里是整个县最大的镇子,有10000多居民,最近的城市离这里有65英里

    远。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本地工作,或者在小镇广场周围分布的40多家小店经商,或

    者在镇上2家规模颇小的制造企业中任职,又或者在镇子周围的空地上务农。一个半

    世纪以来,这里仍然是美国的农村,运转得很好。但也有了新的变化,大型的综合

    性高中就建在镇子的边上,几个街区之外,最近也建起了新的医院,几英里外,一

    边是新酿酒厂拔地而起,另一边是大型风电厂开始运作。

    如今,我生活在大都市里,但是我发现无论是平日里交谈的邻居,还是家里订

    的报纸,对于小镇居民的生活方式和态度都有失偏颇。他们的看法基本上可以分成

    两类。第一类看法是,“啊,这难道不好吗?”例如,清晨起床,慵懒地坐在门廊

    里,听着鸟鸣虫叫,闲庭信步几个街区到邮局,一路上还可以和邻居欢快畅聊,这

    难道不好吗?又或者,像过去的人们那样,根本不用锁门,空气清新,民风淳朴,生活简单,这难道不好吗?在办公室忙碌了一天,经历了上下班高峰的拥挤之后,人们自然而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们无限遐想着周末乡村的郊游,思考着有没有

    可能永远地摆脱目前的状态逃离到那里去。第二类想法则截然相反。在他们看来,小镇是美国的耻辱,代表着落后:城市必然向前,小镇则被落在了后面。具有创新

    精神的人们都生活在城市或是郊区,小镇成了那些不幸的、没怎么接受过教育之人

    的避难所,他们没什么可做的,只好看看草长莺飞。

    描述小镇很难避免落入乡愁或鄙夷的俗套。博学之人造访小镇,寻求的就是那

    份朴素的智慧和老派的观念。在他们看来,在这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老人,他们会

    一边吃着玉米,一边讲述着过去美好时光的故事。而在另一种人的想象中,这里无

    聊至极,没有娱乐活动、没有文化内涵。当然,在这里无知懵懂和固有成见并存而

    立。

    最近,另外一种对小镇的看法似乎日益普遍。简单说来,这种观点认为,小镇

    的资讯主要是为生活在城市和近郊的人们放松身心取悦之用。从这个观点看,一本

    小镇回忆录应该充满了风趣的轶事,一名读者理应期待着读到发生在遥远的某处当

    地人的故事时会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一部以小镇为背景的小说里总得有这么一

    两桩谋杀案、婚外情、秘闻和对伪善的揭露以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在21世纪,精

    神上逃离到小镇就好比以前生活在城市的中产阶级去参加游吟诗人会或是为了找乐子而时不时造访贫民窟。得知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和生活在其他地方的美国人一

    样,复杂而有思想,他们也在思考生活的意义,以复杂的方式与社区相联结,人们

    将会非常吃惊。

    这本书描述了美国小镇居民探寻社区(community)之路,社区对他们意味着

    什么,为什么又如此重要。对全美国几十个小镇的居民进行的深入定性访谈会给出

    答案:巴德·詹森生活的小镇地处高原地带,他终日忙忙碌碌地在15平方英里肥沃的

    农田里辛勤耕作;拉里·耶格尔是一家小型制造厂的主管,和许许多多小镇居民一

    样,他与家人生活安逸;多萝西·马丁生活在有900多人的河边小镇上,她失去了丈

    夫,每个月有社会保障金,开着一家杂货铺以补贴生活;玛丽亚·桑切斯是移民到美

    国的农夫的女儿,目前在给新来的移民孩子上课。这本书聚焦于表现美国小镇特点

    的多样性,尤其当马托·坦卡谈及他的民族——拉科塔族(Lakota)[1]所遗留下来

    的文化,玛丽·雷默特说起她所在的社区煤矿关闭后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克拉伦斯·布

    朗回忆起他们镇上为反对种族歧视而做的抗争时,这种多样性更是可见一斑。

    美国人口普查局会不定期地追踪了解美国小镇人口的变化,但是统计官员很少

    确定相关的统计对象应该是农场人口、农村人口、郊县人口,还是建制居民点的人

    口,或是生活在大都市之外的居民。人口普查的数据统计越来越细致,但只是用最

    为粗略的笔触勾画出了美国小镇的大致状况。少数调查也问过相关的问题,希望了

    解美国人是否认为他们生活在小镇上,或者他们是否喜欢居住在小镇上。我采用了

    这些数据,但尽量审慎地使用,并将其作为定性信息的背景材料。

    在这本书中,我最想弄清楚的是,生活在美国小镇对于那里的居民来说意味着

    什么。他们如何看待社区?究竟是什么特质让小镇看上去像个社区?生活在小镇上

    的人们对于他们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决定又会做何解释呢?在他们的生活中,邻居、朋友和社区组织又起着怎样的作用?什么样的道德问题和政治问题是他们所关心

    的?这些问题又为什么尤其让人困扰呢?

    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要去和生活在小镇上的人进行交谈,倾听他们对自己的生

    活和社区的看法。在几位研究助手的协助之下,5年来我一直在进行采访。我们总共

    采访了700多名小镇居民,让他们用自己的话语来描述小镇生活的体会。我们对采访有个总体的规划,采访对象来自各个地区,男女老少、种族民族的比例也相当,他

    们来自各行各业,教育水平也有高有低,有的是社区领导,有的则是普通百姓。

    我接受的是社会学的专业训练,这门学科蕴含着丰富的方法论,有助于进行扎

    实的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社会学也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概念,这些概念针对社会现

    象提出了许多饶有趣味的问题。但这门学科同时也蕴含着挖掘科学规律的自豪。几

    十年前,对于社会学来说,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告诉社会学的研究对象,他们不如

    社会学家那么了解自己。那是因为人们认知有误或者无法看明白只有知识渊博的社

    会学家才能看得懂的社会结构。例如,学生上医学院似乎是为了当医生,然而真相

    是,他们去医学院读书是为了社会地位,或者,倘若有些人看上去生活在社会关系

    脆弱的贫穷社区里,事实上他们生活得很不错,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看不见但

    却牢固的社会纽带。在我看来,这样的自豪比过去少了很多是件好事。在探究小镇

    人民生活的过程中,我并不认为我已经发现了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深层次观

    点。我只是想试着发掘生活在遥远僻静的小镇上的人们自己所认识和体会到的社区

    最根本的意义所在。

    我认为,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不仅在这里找到了社区——我们认为他们已经找

    到了——而且,他们的方式是微妙的、多样的,受到日常社交规模的深刻影响。大

    多数美国人已经不再生活于小镇这一事实影响了那些仍然生活在小镇的人们的观

    念,当被问及选择定居在小镇的理由,他们解释了这里如何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以

    及为什么自己十分满意这样的决定。因此,小镇生活的意义就如同一场含蓄的对

    话,浮现于一个更宽泛的认知层面上的美国与世界的对话中。

    要想了解小镇居民找寻社区的方式,就必须要仔细聆听他们描述日常生活时所

    使用的语言。语言的情况总是如此,小镇居民使用的都是熟悉的话语,来自某种意

    义上的“语库”。这些话语之所以让人感到熟悉,恰恰因为被频繁使用。例如,居

    民们通常会把小镇描述成每个人彼此都认识,或是生活节奏很慢的地方。但是,这

    些词汇在不同的交流语境中,意义又会有所不同。这并不是因为每个人真的都彼此

    认识,而是因为小镇居民在长期而充分的交流互动中,彼此熟悉,又常常在社区中

    照面,相互交流背景信息——对特定场所产生的友爱和忠诚之感就在这点点滴滴的

    交往之中逐渐培养起来,例如,路边驻足交流、邻里相亲和睦、小镇各种节日、返乡庆祝活动和体育竞技活动。除此之外,小镇上的居民也会彼此分享对领导者的期

    望,就一些重要的话题例如邻里和睦、个人责任、宗教信仰、道德问题以及政治局

    势等进行沟通,话语体系即从此中浮现。这并不是说在城市和郊区没有强烈的社区

    意识。但在小镇里会有所不同。如何找寻到这样的社区意识、这样的社区意识又意

    味着什么,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

    我期望读者能够理解以下几点。第一,美国的小镇与美国的城市和郊区并没有

    太大的不同。小镇居民生活忙碌、充实,他们要照顾家庭,要用错综复杂、各不相

    同的方式处理棘手的社会问题和道德问题。这并不是因为整个美国本质上是一种小

    镇文化,如观察家们过去所宣称的,而是因为不论生活在哪里,我们都生活在同一

    个社会中,遵守同样的法律法规,秉承着同样的媒体主导的文化。其次,这些社区

    中社会关系的规模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对于空间和时间的理解、象征社区身份的

    活动、日常交往的原则、理解社会问题的角度,都会因为生活在人口较少的社区和

    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社区里而发生改变。

    这些观点可以进一步弱化一些地方的人们所固有的印象,这些人认为美国需要

    通过重建小镇价值观和生活方式来摆脱即将到来的危机。这种观念在有关19世纪现

    代主义和现代性的大讨论中都有所体现。同时,这种观点也警示人们工业化和城市

    化所带来的种种问题。不同版本的社会评论中也不乏此种观点——斥责大型机构的

    不断扩张,号召大家回归到更可能存在于小镇的邻里和睦和公民责任的价值观上。

    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小镇独特的社会关系和社区意义是被其“小型”规模所塑造

    的。若想要在更大的地区强化公民价值观必须采取不同的方法,必须要考虑到更大

    的社会交往范围、更多样性的需求和兴趣以及社区的开放性意义。认识到小镇生活

    本来的样子,包括其吸引人之处及其自身的局限性,但是不能就此认为可以用小镇

    的模式来解决一个更大规模社会的问题——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这样的观点可能会让读者失望,他们希望通过对小镇的解读从而获得不同以往

    的有关现代社会困境的有用观点。这种希望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倾向于寻求普遍规律

    的一种症候。这是个行色匆匆的时代,我们祈望从书本中快速寻得答案,并把它变

    成金句名言。聆听过成百上千个小镇居民对自身生活的看法,从中所获得的信息则

    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听到的是为什么小镇居民邻里关系如此和谐,思考的是如果学校关闭了或者举家搬迁了,又意味着什么,了解到的是每年节日到来之时,人们的

    聚散分离。然后,总结适用于其他情况的经验教训。

    想告诉我的社会学家同行们的同样是,必须超越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追

    求。社会学家们研究社区所用的一整套理论工具是十分有用的——有关群体规模

    (group size)的概念、封闭网络(closed networks)、区别和联结不同社会阶

    层的象征性界限(symbolic boundaries)、集体表征(collective

    representations)、尊重与风度(deference and demeanor)、责任规范

    (norms of responsibility)、对时间和地点的叙述(narrative)。但是,在

    不同的地方,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发挥作用的方式则明显不同。正是本地文化的构建

    形成并维持着小镇居民的社区意识。我们调查研究了小镇居民对小镇不同的理解方

    式,发现有些问题和话题是反复出现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小镇是完全一样的或是

    和大城市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生活在美国小镇的人与生活在美国大都市的人有着许

    多相同的习惯和价值观,而在小镇上生活也是小镇居民对生活理解的一部分。关于

    小镇生活的优劣、小镇生活怎样塑造他们的职业和价值观念,以及小镇生活对信

    仰、道德的理解和政治又意味着什么,他们形成了自己的描述语言。

    衷心感谢成百上千的小镇居民,愿意花上一两个小时来讲述他们的生活和所在

    的社区,帮助他们几乎不认识的研究者写书,而这本书里可能根本不会提到他们的

    名字。这些就是社会研究的奇特之处,管理委员会决定什么可以和不可以被提及,为了从居民那里获得有关社区优缺点的坦率而诚实的评估,必须遵守某些要求。感

    谢Aislinn Addington,Sarah Brayne,Bruce Carruthers,Phillip

    Connor,Janice Derstine,Emily Dumler,Justin Farrell,Julia

    Gelatt,Brittany Hanstad,Sylvia Kundrats,Carol Ann MacGregor,Christi Martone,Karen Myers,Steve Myers,Cynthia Reynolds,Charles Varner,Erik Vickstrom,Melissa Virts和Lori Wiebold-

    Lippisch 的大力协助,也感谢研究生研讨班上的同学耐心地和我一起探讨实质性

    的方法论问题。普林斯顿大学的多家机构为此次项目提供了资金来源,包括大学人

    类价值中心、威尔逊公共和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和教务长办公室。引导我进行此项

    研究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源于我在小镇上长大的经历,也许直到现在我还是经常将我

    生活的都市想象成小镇。[1]拉科塔是美国西部一个美洲土著民族,属于印第安人中的苏族,主要聚居在

    美国南达科他州香农县的松树岭居留地。为了寻求独立,拉科塔人与美国政府军历

    史上多次爆发冲突,直到今日这种抗争依然以其他方式存在。第1章 导论

    想象一下,你生活的地方没有火车,没有轻轨,没有公共汽车,事实上那里没

    有任何一种公共交通工具,连一辆出租车也难觅踪影。最近的飞机场在200英里以

    外。想象一下,你生活的小镇只有一家很小的杂货店,商品价格高,本该新鲜的农

    产品其实不怎么新鲜,选择的余地也很小。如果家里不做饭,最好的选择就是去快

    餐店饱食一顿高热量的餐食。要想找一家优雅的餐厅,或者去沃尔玛超市和商场,就得跑上40英里。如果你正好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那么对你而言,最好的

    工作莫过于去公立学校、银行、政府部门或是养老院。不论男性还是女性,收入都

    会比生活在城市里的同行低30%~40%。你的孩子可能在高中学业出众,擅长体育,也许毕业的时候还是个优等生,进入了大学,但是他们并没有上过大学先修课

    程[1],大型州立大学带给他们的不只是兴奋,还有很多困惑。他们不太可能再回到

    小镇定居。你渐渐老了,孩子一年只会回来一两次。身边有医生和养老院,你会感

    到很欣慰。医生是全科医生,最近的专科医生离你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你不巧

    犯了心脏病,拨打911,调度员会电话通知志愿者开车把你送到停有急救车辆的消防

    站。如果你还活着,直升机会飞过来,把你送到100英里外的医院。

    如果就是这样,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在小镇生活。然而,还是有至少

    3000万美国人依然居住在偏僻的小镇上。他们中许多人本来可以选择去其他地方生

    活,或者和绝大多数美国人一样生活在城市或郊区,这样的话,他们原本可能有更

    高收入的工作、更加便捷的购物、更多的受教育机会和专业医疗设施,不论有钱没

    钱,商场、餐馆和医院都近在咫尺。他们原本可以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默默无闻地

    生活,在大量不同的人当中挑选朋友,享受与不同背景的人交往,也很可能去体验

    不同的工作、娱乐和休闲活动。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为什么?仅仅因为他们曾在这里长大成人吗?还是因为他们出生在小地方,别

    人都向前迈进,而自己被落下了?因为家庭状况限制了他们的选择,还是工作限制了他们的选择?或者是因为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能待在农村?抑或是曾经慎

    重考虑过,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在他们看来乏味的城市和郊区生活?镇上的各类设施

    与服务足以弥补好工作的缺失和商品与服务的匮乏吗?

    这些问题的标准答案是:他们重视社区,珍视社区所给予的支持,所以他们愿

    意在小镇上生活。他们本可以选择在其他地方生活——事实上,有许多人的确曾经

    在其他地方生活过——但是,社区让他们有一种归属感,所以他们更喜欢生活在小

    镇上。他们彼此认识,在后院的烧烤活动、学校的活动或者教会里,都会和邻居们

    见面。社区有一种亲切感,他们了解社区,珍视如家。社区里的居民有着相似的价

    值观和生活方式,相比今日,那是一种更为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1

    但是这些很容易做出的关于社区的断言必须经过仔细的考量。大多数人对于小

    镇社区的了解都来源于新闻报道,例如煤矿事故、枪击事件或者作为竞选的背景报

    道提供的来自内陆地区的引述,又或者这些观点是从民意测验中得来的,那些民意

    测验总是以概括的方式提出问题,只能让人们对美国人民如何看待自己的居住地有

    一个总的认知。2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去弄清楚到底小镇居民是如何看待和谈论社

    区的。

    近一个世纪以前,社会学家保罗·道格拉斯(Paul Douglass)曾经写道,小镇

    ——美国各地大约有12000个小镇——普遍被认为是“失去性别特征的生命体”,这里既没有乡村的浪漫,也没有城市的魅力。这种观点在谚语中也随处可见,上帝

    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但是魔鬼创造了小镇。道格拉斯认为,这种观点是

    错误的。在他看来,美国的希望就蕴含在小镇里。3

    引发道格拉斯对小镇产生兴趣的问题与现在我感兴趣的地方完全不同。他主要

    的研究兴趣在于小镇居民与农民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他们之间的不同点。但是,他

    也发现了这些小镇各自永久性的差异。重要的是这些小镇是一体的,人们既在这里

    工作,也在这里生活,只是规模较小,不像在乡村那样,工作地点和生活区是分开

    的。融为一体才是最重要的。“每个小镇中都还有一个小镇。”他写道,想要找出

    小镇中的小镇是非常困难的事情。4新近的文献显示,社会科学研究的很大一部分兴趣主要集中于社会资本

    (social capital)在社区中的作用。毫无疑问,社会资本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表

    明,相互联系的人们更倾向于从事社区项目,在社区做志愿者、投票选举、关注政

    治问题,因为这样他们感觉更好。随着电子邮件与在线社交网站日渐流行,有关交

    友模式与团体会员身份的调查数据显示,人们对网络的兴趣日渐浓厚。但是,要了

    解社区,社会资本和社交网络绝不是最重要的。5

    要了解小镇,就必须关注赋予小镇意义的文化建构。文化建构是各种想法或概

    念,赋予了小镇居民一种身份认同,让他们知道如何自我定义。我们只有对社区的

    文化有了认识,才能明晰社区文化在小镇居民生活中所产生的深远影响。社会交往

    加强了小镇居民的社区意识,但是他们对社交网络的依赖比我们想象的低很多。社

    区通过像小镇节日这样的象征和仪式来保持身份认同,这样的活动并不需要占用居

    民很多时间。社交网络的研究表明,社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人们会花费很多的时间

    认识新朋友、拜访老朋友。但是社会网络理论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即使人们彼此并

    不认识也能表现得好像他们之间非常熟稔,也没有说明为什么哪怕是邮局相遇时,简短地交换对社区话题的看法也胜过其他场合下的冗长交谈。

    可以肯定的是,对于小镇居民来说,朋友和邻居是至关重要的。生活在社区之

    中对于他们来说也同样重要。小镇的身份就如同一个社区,它的意义深藏在小镇上

    一些特殊场所和这些场所某些具象、可见的方面——公园、学校建筑、主街上的商

    店。节日、球赛、小小的善举、灾后重建以及与此相关的故事都进一步强化了小镇

    的身份认同。这些故事经由小镇上的文化领袖反复传诵,才得以保留下来。此外,小镇还可以通过它们“不是”什么来定义——不是城市,不是陌生的地方,不是大

    政府。正是这些故事,正是这些不同的象征性标志,把一个地方定义成了社区。

    小镇的衰落是真实存在的现象还是人们的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同样也要考

    察社区文化建构的方式。通常情况下,人们在研究社区衰败的问题时总会紧盯着调

    查问卷中的某些问题,因为这些数据是可以拿到的,例如,志愿机构的成员数量、投票的人数、与邻里相处了多少个晚上等等。有趣的是,在和成百上千个小镇居民

    交谈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许多人确实认为他们所处的社区在逐渐衰落,或者许多和他们一样的社区都在逐渐消失。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到上述那些标准

    的数据指标。真正重要的是社区公共符号的变化。小镇在衰落,主街上的五金店如

    今已经人去楼空,原来药店的所在地也空空一片,学校关门了,或者即使开着,也

    是由几个指定地区合并成的学区,学生中包括了其他地方来的孩子们。提到社交活

    动,那绝对不是指缺少志愿组织和晚宴聚会,而是说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再也看不到

    街上聚集的人群。

    小镇居民描述他们的社区时,你会听到小镇对每个人的意义所在、丰富的故

    事、家族历史,还有个人经历。人们会向你讲述,没有了城市的纷扰,移居小镇、抚养孩子长大是种怎样的体验。他们承认,在大城市失去了工作,躲到房价便宜的

    地方来。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希望在父亲或是叔叔们退休之后接管家族的农场,于是就这样来到了这里。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决定要结婚了——也许内心还在挣

    扎是否应该放弃远大的前程——或者他们决定要住得离生病的亲人近一点。

    深入观察可以发现,社区不再是一个空洞抽象的概念。小镇上的人总是会说,他们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但是,我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有谁已经被排除了,这一点在路边聊天的细节以及对参与社区活动的期待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尽管不论

    小镇还是其他的大地方,不平等都真实存在,人们还是会说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是一

    样的,对何以如此我们获得了某种理解。同时我们也看到,小镇人民在生活方式、职业生涯、家庭结构、兴趣爱好和个人经历等方面表现出了巨大的多样性。

    小镇居民是社区的近距离观察者。在外来人的印象中,小镇的生活节奏要比城

    市慢许多,但是倾听了人们的心声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慢节奏生活的意义所在,了解慢节奏生活被珍视的原因。一项民意调查显示,许多美国人认为小镇是抚养儿

    女长大的好地方,但是对于生活在小镇上的人们来说,到底是否如此,还是要听听

    父母这一辈的亲身经历。6

    如何找寻到小镇上的社区,这就需要关注它到底缺失了什么。当小镇居民描述

    自己的社区时,那些从未在小镇生活过的美国人心目中的美好场景变得更加微妙。

    小镇居民充分认识到了他们所面临的问题:镇上的一家店关门了,主街上留出的空

    缺就像人们心理上的伤疤,狂风暴雨、洪水泛滥之后的满目疮痍需要很长的时间修复,初来乍到之人觉得融入小镇的群体难之又难——这更多是因为他们只是认识这

    里的居民或者交了一些朋友,却还没有学会如何把握对社区生活的微妙期许。

    人们希望,有朝一日要是美国能够复苏小镇价值观,重新唤起更为强烈的社区

    意识,那该有多好,可是,当小镇居民分享彼此的见解之后,这种希望也就渐渐破

    灭了。他们第一个认识到,小镇种种境况的产生主要是因为其规模。由于小镇人口

    的规模,人们只认识自己的邻居,也只被社区里的其他成员所认识。还有一点也很

    重要,小镇居民就在镇上工作,有着相似的职业和背景,尤其是,他们在这里住了

    很长时间。这些特质正是城市和郊区生活无法复制的。

    小镇本身也发生了变化。许多小镇的人口在慢慢减少,有些小镇渐渐地被蔓延

    的都市所吞噬,有些小镇有了更多的新移民,各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

    道路设施的升级、更加便利的交通让许多小镇变成了“卧室社区”。互联网、农业

    的转移正在重新打造小镇的经济基础。在某些偏僻的地方,人们正在利用可持续能

    源和新技术进行全新的试验。小镇有着异常强大的适应能力,留住历史的同时,也

    在拥抱未来。许多在小镇长大的人还是会选择留在小镇,还有一些人则选择从城市

    或郊区移居至此,希望能够寻找到那些地方所缺失的部分。7

    询问小镇人民为什么要生活在小镇上——生活在小镇的意义何在——就好像问

    人们为什么要成为基要主义[2]清教徒或者加入犹太教正统派一样。这是大多数美国

    人,尤其是从世俗的标准来看,那些积极进取、有见识、事业成功的人士都不会选

    择的道路。美国有成百上千万的人选择保守的宗教信仰,这个事实让人们看到了许

    多关于美国社会的有趣问题。8是否美国文化的某些方面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同,或

    者是被一个颇具规模的少数群体所摒弃?又或者保守的宗教仅仅是几乎人人都认同

    的价值观下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不过,人们选择何种宗教重要吗?他们接受教

    育、富有成效地工作、养家糊口的机会会减少吗?他们是否持有不同的政治见解?

    他们的投票也会影响国家的政策吗?

    在小镇生活的决定激发起我们在理解美国社会时一些同样的疑问。生活在小镇

    上的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多数美国人生活在城市和市郊,像

    他们这样生活在小镇上的人只是少数,了解了这一点对他们的人生观会有怎样的影响呢?他们是否感觉到困扰、被遗忘或者被忽视呢?他们是否乐意成为这样的少数

    派?如果他们乐意如此,做出这样的选择价值又何在?这是否会对他们的政治立

    场、宗教信仰或者成为一个优秀美国人的认知产生影响?

    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明居住地是与每个人的态度和信仰联系在一起的。竞选候

    选人表示他们代表的就是美国小镇特定的价值观。有的专家则认为小镇社区捍卫了

    那些朴素的美德。美国大选时,地图上代表投票结果的红色和蓝色[3]表明了以小镇

    为主的各州和以大城市为主的各州在投票选择上有很大的差别。传统上来说,小镇

    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观点都相对保守。在诸如种族和民族多样性等促进观点和信仰

    形成的因素上,小镇与城市有着很大的差异。9

    社会学家对于小镇与大都市地区之间的历史差别有着浓厚的兴趣。马克斯·韦伯

    (Max Weber)、埃米尔·涂尔干(Emile Durkheim)、卡尔·马克思(Karl

    Marx)、阿列克西·托克维尔(Alexis Tocqueville)以及斐迪南·滕尼斯

    (Ferdinand Tonnies)等19世纪有影响力的社会学家都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探究。

    在这些研究中,小镇既是传统家庭价值观和强烈的社会凝聚力的体现,也是现代历

    史车轮滚滚向前时被遗忘的角落,而与此同时,工业的进步和人口的增长促进了城

    市和郊区的巨大发展。1020世纪的美国学者对小镇的衰落以及与此同时发生的城市

    工业、商业、族群聚集、贫民窟、中产阶级、科学以及教育的发展进行了研究。到

    了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社会学者的注意力转向对郊区民众社区生活的关注并呈增

    长态势。11

    然而,自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鲜有学者对小镇进行过任何研究。其中一个原

    因是,城市和郊区持续发展壮大,容纳了绝大部分由于自然增长和移民而增加的人

    口。有关贫困、社会福利、种族歧视、拥挤不堪、城市规划、房屋更新、交通问题

    的研究把目光转向了城市。曾经被认为是小镇美德的特质,比如温暖的邻里关系,也在郊区日渐显现,而这同样也是保守主义的政治和宗教价值观,因此,政治分析

    人士逐渐把目光转向了这些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郊区属于美国乡村地区,小

    镇则被视作人口日渐稀少的衰落地区,人们更多地把小镇看作食品生产基地和旅游

    目的地,而不是居住地。因此,尽管从人口普查报告中可以获取关于小镇人数、规模、人口构成和经济特点的数据,但却没有人研究过小镇居民的所思所想。12

    对小镇的研究不多并不代表人们对小镇失去了兴趣。小说、电影、电视节目依

    然用故事描述着小镇的生活。记者走访小镇,希望搜寻到美国历史的点点滴滴。作

    家遵从传统,走进小镇,与智者交谈,试图发现淳朴的乡村智慧,将生活在偏远社

    区人们的深刻见解诉之于书面。越来越多的博客也成为真实描述小镇生活令人自豪

    和有所缺失的地方。

    通过这样的解读,两种截然不同的小镇形象呼之欲出。一种是思乡怀旧、田园

    牧歌的景象,邻里关系温馨融洽。初来小镇的人一开始会认为小镇居民有些保守狭

    隘,但是随后会渐渐发现他们其实心地善良。另一种形象则是,小镇是人们避之不

    及的地方。居住在小镇上的人总是郁郁寡欢,非常排外,舍不得放手让知道自己必

    将远走他乡的女主角离开,陌生人来到这里感受到的是无法遁逃的欺骗与危险。不

    论是哪一种形象,小镇总是一个适宜讲述戏剧性事件和阴谋故事的地方,但是,住

    在小镇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却鲜为人知。13

    我的这项研究主要采取对小镇的现有居民进行半结构化定性深度访谈的方式来

    完成。来自43个州、300座小镇的700多位居民接受了访谈,包括社区领袖,例如市

    长、镇上的行政管理人员、教育局长、企业主和牧师等。他们对于社区存在的问

    题、发展趋势、面临的挑战等非常清楚,在讲解个人体会的同时,能够让我们对于

    小镇各类事件有个总体的认识。我们也采访了许多普通的小镇居民——农民、工

    人、教师、经理、家庭主妇、退休人士等等——他们中有的人一生都生活在小镇

    上,有的人则刚刚搬到小镇或者搬到小镇来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提供了丰富的视

    角,让我们深切理解了小镇居民的生活状态,知晓他们融入小镇社区的各种方式。

    出于数据对比的目的,我们也选择了一些居住在特定城市和郊区的人们进行访谈。

    此外,还有一些数据来自全国范围内的调查,评估了人们对社会、道德、宗教和政

    治问题的态度。从统计的数字上可以看出小镇数量、人口变化、职业种类、收入情

    况、教育水平、种族结构和年龄情况。14

    据美国人口普查局预计,全美国大约有19000个建制居民点——这一数字在过

    去的50年里有所上升。其中,有18000多个建制居民点——占总建制居民点的93%——的人口不足25000人。按这个标准测算,大约有5300万美国人生活在小镇上。

    但是,其中大约20%的建制居民点处在“城市边缘”,按照美国人口普查局的定义,这是一个连续的紧密相连的地区,总人口一般超过50000人。排除了这些地方,就剩

    下14000多座人口不足25000人、也算不上市区的小镇,就是这些地方居住着大约

    3000万美国人。15

    除了被政府正式认定为建制居民点的小镇之外,作为“次级行政区”的新英格

    兰地区和纽约州的小镇就相当于当地的市政自治体,通常会有建制名称、市镇厅、管理委员会和商业区,让镇上的居民清晰地感受到社区的存在。例如,康涅狄格州

    的迦南,位于哈特佛德西北40英里处,镇上大约有1200多人;纽约的威尔斯伯勒,位于普拉茨堡以南30英里处,镇上大约有2000人;马萨诸塞州的梅里马克,靠近新

    罕布什尔州,在波士顿的上方,镇上有6300人;缅因州的利奇菲尔德,位于波特兰

    市以北50英里处,有3600人。16 2010年,非城市地区有1723个人口不足25000人

    的小镇,约有450万人生活在这样的社区。如果这些小镇也算进去的话,整个美国人

    口不足25000人且不处于城市边缘地带的小镇总数增加到16307个,生活在这些地区

    的人口总数则达到3370万。17

    在许多被定义为小镇的非城市地区和次级行政区的小镇中,绝大部分规模都非

    常小。9000多个小镇或者56%的地区的人口都不会超过1000人(见图1.1)。另外

    16%的地区人口在1000~2000人之间,还有16%的地区人口则在2000~5000人之

    间。仅有7%的地区人口达到了5000~10000人,只有4%的地区人口在10000~25000

    人之间。18图1.1 非城市小镇按人口的分布

    然而,大多数小镇居民都住在人口较多的地区。29%的小镇居民生活在人口

    10000~25000人的小镇上,23%生活在人口5000~10000人的小镇上,还有24%生活

    在人口仅为2000~5000人的小镇上,只有11%的人生活在人口不足1000人的小镇

    上。19

    单从数字上来看,人口不超过25000的非市区小城镇占全国市镇总数的75%。这

    一比例在阿拉斯加州、阿肯色州、艾奥瓦州、堪萨斯州、缅因州、密西西比州、蒙

    大拿州、内布拉斯加州、北达科他州、南达科他州、俄克拉何马州、佛蒙特州以及

    怀俄明州等地最高(超过了90%),而在加利福尼亚州、康涅狄格州、马萨诸塞州和

    罗得岛最低。生活在非市区小城镇(在居住于任一小镇或城市的所有人中)的人口

    比例则是亚拉巴马州、阿肯色州、艾奥瓦州、堪萨斯州、肯塔基州、路易斯安那

    州、缅因州、密西西比州、内布拉斯加州、新罕布什尔州、北达科他州、南达科他

    州、佛蒙特州、西弗吉尼亚州和怀俄明州等最高,亚利桑那州、加利福尼亚州、康涅狄格州、佛罗里达州、马萨诸塞州、新泽西州、内华达州以及罗得岛等州最低。

    我们对人口达到25000的非市区城镇居民进行了采访,当被问及他们是否认为所

    在社区是一个小镇的时候,大多数人表示同意。当然,他们对于接近上限和下限的

    城镇做了明确的区分。但是他们把自己所在的社区视为小镇所用的参照物是城市,他们比照的城市都是人口在几十万以上的城市。按照这个标准看,他们的社区麻雀

    虽小,五脏俱全,更容易被认为是一个独立的地区。20

    尽管小镇居民完全明白其所在的社区的确规模很小,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

    对“小镇美国”是否有一个明晰的认知,却并不明显。人们普遍的认识就是,不论

    是从地理上还是文化上,小镇与中心大都市都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小镇可能偏居大

    草原的一隅,或者位于山区某个偏僻的角落。的确,生活在城市的人很可能要走很

    长的路才能远离城市,但是一旦走出了城市,人们会清楚地发现小镇依然是美国国

    土的重要特征。通常就全国范围而言,每隔12英里,就有一个人口不到25000人的

    小镇,比如,佛罗里达州、密西西比州、得克萨斯州和弗吉尼亚州处于这个平均水

    平。而在其他的州,包括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艾奥瓦州、俄亥俄州以及宾夕

    法尼亚州等,平均每隔七八英里就有一个小镇。只有在人烟稀少的西部各州,例如

    蒙大拿州、内华达州、新墨西哥州和怀俄明州等,小镇之间平均相隔30多英里。21

    参与此次研究的采访对象从来自各种人口基数的小镇中选出。其中有接近13的

    采访对象居住在人口不足1000人的小镇,另有13生活的小镇人口超过了1000,但

    是不到10000人。大约10%的采访对象居住在人口在10000~25000人的小镇上,作

    为对比,约15的采访对象来自25000~50000人的社区,而其余的受访者生活在人

    口更多的地方。生活在人口不足25000人小镇的采访对象,是从位于非都市地区的小

    镇中进一步挑选出来的。人口超过50000人的市区到这些小镇的平均距离为67英

    里,中位[4]距离为54英里。

    采访中,我们邀请小镇居民用他们自己的语言畅谈他们为何又是如何来到目前

    的居住地,他们的日常生活如何,以何种职业谋生,有着什么样的希望与祈盼,以

    及如何评价自己的生活。居民们描述了所生活的社区、当地的氛围,讲述了他们对

    小镇的爱与不爱,也谈到了他们与邻居们如何经营生计。他们还谈论了当地的政治问题、社区所面临的挑战和创新以及社会道德等问题。小镇领导、牧师、志愿组织

    领导者以及当地官员在采访中就信仰、价值观和生活在小镇的意义等都补充了自己

    的看法。22

    下一章描绘了一幅小镇居民的原始图景,重点考察构建小型社区的社会阶层的

    多样性。处在最上端的是一小群绅士名流,在大多数小镇上,这些人通常都是富有

    的地主、成功的企业主、一些高端专业人士,例如医生、律师等。其次是庞大的服

    务阶层,他们通常接受过大学教育。这个阶层规模在不断扩大,原因有二,一是大

    多数城镇里的人们有对学校教育的持续需求,二是越来越多对医疗、商业以及政府

    各部门所提供的服务的需求。还有一个庞大的阶层由劳动者组成,他们通常没有接

    受过大学教育,从事制造业或建筑业,或者做办公室助理和农业劳动者。小镇上还

    有一大群退休或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养老金申领者,他们通过社会保障、退休计划和

    兼职来获得生活保障。小镇上社会阶层之间的差异之大几乎可与城市中的社会阶层

    差异比肩,可是,为什么小镇居民依然坚定地认为小镇上每个人都一样?第2章探究

    了小镇居民所描述的不同社会阶层的特征,讨论了小镇居民想要模糊这些差异的期

    望。

    接下来两个章节讨论的中心问题是:小镇居民是以何种方式建构小镇的意义,并通过这种方式加强自身对小镇以及对彼此的忠诚度。人们通常认为,吸引着小镇

    居民的是邻里之间彼此相识和熟悉的生活环境,来自他们自身的一些证据表明,需

    要更多地关注这些吸引力背后真正的意义何在。第3章探究的是,当小镇居民表示小

    镇给了他们慢节奏的生活,或是更具真实性的抚养孩子的空间,他们意欲何指。从

    这一章里,可以看出小镇居民完全明白生活在小镇的劣势,并采取了多种补偿措

    施,例如组织文化活动、经常去城市里走一走等等。在这章的末尾,小镇居民谈到

    了小镇的变化所带来的种种挑战。对于许多人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新移民的到来

    以及新的种族多样性。而在有些小镇,人口流失、公共服务减少、生活水平降低则

    是最主要的问题。要想理解为什么小镇居民会认为他们的小镇正在消亡或是大不如

    前,或者要想明白为什么小镇居民会否认小镇的变化,仅仅依靠人口统计数字是不

    够的。这一章还展示了一些特别的事件,被居民们与小镇的衰落联系在一起,以及

    他们如何看待人们的逃离和小镇的损失。第4章进一步细致地探讨了小镇居民心中社区精神最重要的来源。虽然人们普遍

    认为小镇积极鼓励群体参与,然而,却很少有人对小镇各类活动如返乡周末、体育

    比赛、社区节日所体现的社区精神的含义或来源做过研究。这一章还会讨论小镇居

    民是如何讲述社区的善举与礼仪,如何反思那些共同战胜个人或集体悲剧的特殊场

    合。社区精神的关键在于一种认知——镇上相熟之人皆为友善之邻。这种友善是如

    何通过一声问候或是街边驻足小谈而体现的,依然是需要探寻的问题。但是,邻里

    友好已经习惯成自然到何种程度,对于初到小镇生活的人来说仍然很难把握。因

    此,在适应当地生活方面,他们最具发言权。23这一章结尾处,讨论了小镇居民讲

    的许多关于小镇生活相对自由、开放、亲近自然的故事,以此来对抗城市人对他们

    固有的负面印象。

    第5章把视角从小镇居民对社区的看法转移到他们如何看待自身生活上面。在这

    一章里,人们可以看到小镇构建了一种“青蛙池塘”的身份认同,小镇居民据此找

    到了其选择小镇生活的理由——生活在小镇的决定是限制了职业的发展,还是扩大

    了就业的机会?是感到后悔,还是依然满足于自己的决定?居民们的确描述了小镇

    上的多种成长方式,或者选择生活在一个这样的小镇究竟如何限制了他们获取更好

    的工作机会和更高的报酬。同样重要的是,小镇居民对这些限制如何加以解释。提

    到最多的是个人的交际网络、家庭的忠诚度以及缺乏进入高等学府学习的适当指

    导。除此之外,他们还重点谈到希望能够平衡与家人相处和与朋友相聚的时间,或

    是能够在小镇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尽管小镇居民普遍都谈到了生活

    之地的选择问题,但是相当多的人承认由于无法预见且难以控制的环境和事件,他

    们只能随遇而安。通常,女性和男性对这些选择和环境的描述是完全不同的,在女

    性看来,既然机遇已逝,最重要的就是要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作为替代而得

    到满足。耕种的传统也对小镇居民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尽管在过去的两代人

    中,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大幅下降,但是从小在农场里长大或是期盼有一天从父母

    或祖父母手里接管农场的影响依然如故。

    接下来两章会把重点转向小镇领导者和各类组织,他们在帮助小镇适应不断变

    化的社会和经济环境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第6章讨论的是一些正式和非正式的领导

    者,包括本地公共官员和志愿组织的领导者。你可以看出小镇居民对于领导者的尊

    重,领导者又是如何利用这份尊重来履行他们的职责。领导者谈到了他们为什么要承担这份公民责任,个中的艰辛和满足,他们还谈到了这些活动如何帮助自己赢得

    大地方的公职。有时候,人们会觉得小镇没什么有趣的文化设施,但是文化领袖依

    然很重要,对于居民理解小镇历史和身份地位方面的作用尤其明显。小镇真切地期

    望能够吸引更多人口和工作机会,留住当地的学校和商业。有此经验的小镇领导者

    则拒绝改变,认为更小规模、更实际的项目才更适合小镇。然而,从小镇领导者对

    于新技术、电子通讯、可持续能源项目的描述,以及灾后重建的行动来看,小镇是

    社会创新的实验室。

    第7章主要探讨宗教团体在小镇发挥的作用。小镇居民对宗教活动的参与度在某

    种程度上比人口更多的地区高,但是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异。在小镇居民的意识

    中,宗教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这种认识更多是源于宗教建筑的存在以及宗教团体

    组织了许多公众可以参与的活动,而与信仰和实践的统计标准并无太大的关系。宗

    教团体在社区关爱行动的集体行为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们通过宣教之旅、人道

    主义救援等一系列方式将小镇与外面的世界日益联系起来。在人口不断减少的小

    镇,宗教团体也在不断地尝试新的方法以满足信徒的需求和利益,这包括聚集会

    众、共享牧师、教堂合并或者关闭等等。

    接下来的两章将重点探讨小镇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第8章讲述的是道德的衰

    败与人口数量的降低和工作机会的减少如何相互作用。小镇居民提到最多的道德问

    题就是堕胎、同性恋和学校教育,例如,一方面学校在教授人类进化论,一方面又

    在讲述《摩西十诫》和圣经创世故事。尽管小镇居民对于这些存在的问题看法不

    一,但在公众话语中保守一方的观点更为普遍,体现出来的措辞风格更容易让人感

    受到这是多数人的观点,而非个人意见。

    第9章阐述了小镇居民对大政府的各种不满,例如,担心官僚体制的庞大规模、担心政府无法适应人人相熟的小镇特殊规定和习惯、担心政府对小镇居民的需求无

    动于衷却对城市的各种问题倍加关心。在社会福利方面对小镇人民的偏见更加剧了

    人们对政府的不满情绪。相对于小镇居民对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认知,对当地政府

    的态度要更加宽厚,但冲突总是不可避免的。平均来说,较之民主党的候选人,小

    镇居民只是稍稍地倾向于共和党的候选人,但是在许多小镇共和党居于主流。本章

    讨论了共和党受欢迎的原因,并在这一章的结尾处探讨了小镇目前存在草根民粹主义运动的可能性。

    第10章深入剖析了小镇生活的另一方面,它带给人们的焦虑远远胜过采访中所

    谈到的其他问题:对下一代而言,小镇可能——或者没有可能——给予的未来。正

    如小镇居民所见,在小镇上长大的年轻人都应当进入大学,以应对不可预知的未

    来。但是,各种原因以及这些原因背后人们的种种担忧远比宽泛的调查和人口普查

    数据结果复杂得多。尽管在小镇居民——比如父母和教育工作者——看来,高等教

    育非常重要,但是他们也承认小镇文化的某些方面阻碍了年轻人为接受大学教育做

    出合理规划,例如,早婚会给年轻人带来压力,缺乏自信也是致命的硬伤。小镇居

    民在给年轻人的未来提出建议时很看重目标,多样化的选择也体现在其中。采访中

    很有趣的一点是,他们都会强调,不论生活在何处,都要将小镇的价值观发扬光大

    ——对于那些依旧生活在小镇上的人来说,也需要给自己留有选择的余地。

    在最后一章里,我把观察到的构成小镇居民社群意识的各种因素进行了总结性

    的思考。我利用了苏珊·凯勒(Suzanne Keller)对社区生活的人种志研究成果,她认为社区由10个关键部分组成,包括社会资本专业的学生感兴趣的社会关系的有

    形部分,尤其是社会网络、分享与合作,同时也强调地域、管理方式、领导力、习

    俗、信仰、价值观和行为指导准则。

    贯穿所有这些主题的是一个总体的观点,对此我会反复谈到。小镇社区的意义

    似乎已经变成一种常识,用克利福德·格尔茨(Clifford Geertz)的话说就是,小

    镇的意义“就这么直白地显现在我们眼前,不需要看也能够明白”。24做研究的时

    候,我不止一次有这种体会,尤其是专门研究社区的学者问我为什么要研究小镇的

    社区意义时,也提醒了我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小镇上有社区。”他说。没错,但这不是更凸显了探寻社区意义的重要性吗?25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把其意义分解成几个容易理解的部分,也不是创建各种

    类型来给复杂的小镇文化分类,而是要分析“生活在小镇上”这种反射性自我意识

    如何体现在小镇居民对他们生活特点的描述中。从这个角度看,社区不仅仅是居住

    之所,或是社交网络,更是世界观的构成部分。作为社区的一部分——生活在小镇

    上——意味着社区就像种族、性别、职业、国籍或居民身份一样都是自我认同的组成部分。

    在研究小镇居民习以为常的自我认知时,我们发现这种认知塑造了他们对于定

    义和区分社会阶层的差异性的理解。作为社群的一员,他们得以看到不同社会阶层

    之间的关系,并消除这种差异。社群意识进一步改变了不同生活体验和价值观的意

    义,诸如生活的节奏、距离、娱乐活动、真实性、孩子、邻里关系等等都可以通过

    生活在小地方这样的镜头得到感知。同样,这也影响着处于“青蛙池塘”的人们如

    何解读职业选择和金钱的意义,人们的道德情操、宗教情感和政治情绪都被灌注了

    特殊的心理效价。

    本书的观点无意指出小镇居民的人生观与城市和市郊的居民有着根本的不同。

    正如许多学者所说,我们有理由相信,电视、广告、放松身心的旅行与交流、地理

    上的流动性甚至标准化的食品加工——麦当劳化(McDonadization)——都推动

    建立了一个包括城市、郊区、小镇以及乡村在内的共通文化。26关键之处在于,不

    同的社区具有特定的含义,造成这种特殊性的因素不仅包括社区的规模,也包括人

    们所生活的地点。要想了解社区就必须了解它对生活于此的人们的意义何在,就好

    比你需要理解母亲的意义。也许社区是普遍存在的,但是社区的意义却因人而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性才产生了价值。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通过描述日常的

    生活经验来定义自己。对于大多数小镇居民来说,社区显著地、深刻地被编构于他

    们的描述中。27在小型社区里,直觉与情感、个人故事与小镇传说、日常街边闲谈

    和年度节庆与小镇居民的家族历史、邻里关系相互交织,汇聚、融合而成一股难以

    名状的强大的联结纽带。

    [1]大学先修课程,Advanced Placement(AP),始于1955年,由美国大学理事

    会主办,是在高中阶段开设的具有大学水平的课程,可以为高中生减免大学学分、降低大学教育成本、缩短大学教育时间。

    [2]基要主义是基督教内带有原教旨主义倾向的一个运动,源自美国的基督新

    教,并无统一组织,其基本主张是强调恪守基督教基本信仰,反对现代主义尤其是

    圣经评断学,主张以字面意义理解《圣经》。一般称持上述主张者为基要派。[3]从2000年开始至今,红色代表共和党,蓝色代表民主党。后文中提到的“红

    色州”即指支持共和党的州。

    [4]中位数(Median),又称中值,统计学中的专有名词,代表一个样本、种群

    或概率分布中的一个数值,其可将数值集合划分为相等的上下两部分。第2章 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小镇居

    民

    布赖恩·帕克住的地方,是一幢20世纪20年代建造的二层小楼,房子又大又宽

    敞。房子后面是久经风雨的车库,面积有两个储藏室那么大,南面则有一个大花

    园,花园里长着一排排早已熟透了的西红柿和西葫芦。帕克先生在离小镇几英里的

    地方租了几英亩土地来耕种,与此同时,他和妻子拉维恩还在镇上开了一家规模不

    大的五金店,为当地的400多人提供服务。如果有人愿意听,这对快人快语的夫妇会

    滔滔不绝地讲述小镇的生活。

    25年前,帕克夫妇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整个社区要比现在大一半。如今,农场

    的面积在不断增加,但是数量却在不断减少。年轻人都已经搬走了,除了这家五金

    店。如今,主街上还有1家销售拖拉机和化肥的农资商店、邮局、老年人中心、州银

    行分部、咖啡店和5幢空置的建筑。如若要看医生或者购买食品(除了少数必需

    品),帕克夫妇都要驾车去15英里以外、拥有5500人的县城。自从20世纪70年代以

    来,县城里的人口也减少了近50%。

    和周围大多数的邻居不同,帕克夫妇并不是在小镇上长大的。他们在200英里以

    外的另一个大城市郊区长大。高中毕业以后,帕克夫妇都升入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另外一个州找到了工作。但是,帕克太太的祖父母都生活在小镇上,小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来拜访他们,尤其喜欢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瞧瞧附近的农场。于

    是,帕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他们就决定要把家安在小镇上。他们大胆地

    辞去了城里的工作,尽可能地节衣缩食,终于让一切按部就班,走上正轨。由于曾

    经在城市里生活过,因此,帕克夫妇深知小镇是怎样地不同。“我们思考了很多关

    于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之间的差异,”帕克先生说,“在城市里生活,你会倾向于

    和你处在同一社会经济阶层的人一起出门消遣。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在乡村,你不可能是那样。你必须和每个人打交道,富有的、贫穷

    的,农民、兽医、会计等等。你不可能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们要想了解小镇居民如何看待他们的社区、而社区又如何形成他们的行为和

    想法,就必须从研究这些居民开始——包括像帕克夫妇这样离开城市迁移到小镇上

    的居民以及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小镇上的居民。这样,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具有

    反讽意味的现象。在美国,生活在小镇上的人成百上千万,各有不同,民族背景、种族、年龄、家庭类型、性别取向、教育水平、职业和收入多少都不一样。与此同

    时,小镇居民却认为他们彼此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眼里,其他小镇居民都和

    自己一样:崇尚民主、邻里友好、基本平等。融为一体

    事实上,正如美国其他的地方一样,小镇生活也是划分等级层次的。20世纪70

    年代的时候,人口学家格伦·格奎特(Glenn Guguitt)、大卫·布朗(David

    Brown)和凯文·比尔(Calvin Beale)对美国乡村和小镇做了研究,发现在这些地

    方每个人的收入都有着很大的差异,例如,在有些小镇上,23白人男性的生活水准

    高于国家的平均水平,而12%~16%非市区小镇的居民则生活贫困。1更多最新的数据

    表明,人口不足25000人的非市区小镇中有1.1%的家庭收入至少是平均收入水平的5

    倍,而另一方面,这些小镇上有25%的家庭收入还不到平均收入的一半。2

    然而,实际情况是,小镇的经济多样性还是略低于较大的地方。多样性指数的

    值越大,意味着两个家庭属于相同收入区间的可能性越小。如图2.1所示,小镇越

    大,多样性指数越高。在最小的城镇里,收入多样性尤其低,就所有小镇或仅仅是

    非都市地区小镇而言,多样性水平近乎相同。但是,在那些最小的城镇中,收入多

    样性变化也相当大。例如,收入多样性最低的是得克萨斯州的科瑞尔、爱达荷州的

    哈莫、北达科他州的基夫以及堪萨斯州的米尔德里德(都是人口低于100人的小

    镇)。相比之下,一些人口较多的小镇——如肯塔基州的库塔瓦、弗吉尼亚州的米

    德尔堡和马里兰州的牛津(人口都超过了600人)——其收入多样性与许多小城市

    旗鼓相当。3图2.1 根据地方规模不同而产生的收入多样性

    20世纪20到60年代在小镇进行的人种志研究几乎都会提及贫富之间、有权之人

    与无权之辈之间的地位差异。但是,当这些学者听到他们采访的小镇居民异口同声

    地表示,小镇上每个人都一样时,他们感到很诧异。例如,笔名为詹姆斯·韦斯特

    (James West)的人类学家卡尔·威瑟斯(Carl Withers)在20世纪40年代早期发

    现,在密苏里州西南部有一个只有275人的小镇普莱恩维尔,小镇上的居民“完全否

    认在他们的社区里会有阶层之分”。他们开诚布公地谈论在其他地方见证的贫富差

    异,但是骄傲地宣称,“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社会学家亚瑟·维迪奇

    (Arthur Vidich)和约瑟夫·本斯曼(Joseph Bensman)也遇到过同样的事。20

    世纪50年代,在对一个人口为1000人的新英格兰小镇进行研究之时,他们的结论

    是,认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是小镇居民最重要的特征之一。4

    当时那个年代对社区研究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把小镇居民对其基本平等的认知

    当作是一种错误意识。研究者认为,正如普莱恩维尔小镇研究所显示的结果,小镇居民对社区的这种理解是因为他们单纯地不愿意承认小镇里有社会阶层的差别。又

    或者像维迪奇和本斯曼所认为的那样,小镇居民对于社区的理解被极具意义但流于

    表面的地方礼仪规范所掩盖,例如和路人打招呼。那几十年里,社会学家认为,社

    会学的任务就是要让那些被小镇居民忽视或不愿意承认的有关社会分层的冷酷事实

    大白于天下。5

    但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观点对于理解当代小镇居民的地位差异和自我认知

    有着更大的作用。这种观点强调,地位差异确实存在,也为小镇居民所知晓,但也

    同样存在一种与这些地位差异联系在一起的小镇居民的期望。正是这些期望促进了

    社区的幸福生活,并因此强化了社区成员之间融为一体的感觉。换句话说,尽管小

    镇居民在收入水平和职业声望上有明显的差别,但是小镇上却存在着增进团结之情

    的社会准则。如果不近距离地了解导致这些身份区隔形成的原因,就无法理解这种

    准则究竟是如何运转的。与城市或郊区一样,身份区隔根植于收入水平、教育程

    度、职业和生活方式上的差异,同时也反映了人们在社区中所扮演的具备不同功能

    的角色——如医生、教师、银行职员、家庭妇女、劳动者或者退休人士。劳动分工

    由此应运而生,告诉我们小型社区如何维持运转以及为什么小镇居民会认为小镇魅

    力无穷。至少这些身份区隔中有一部分进一步反映出早期人种志研究以来几十年间

    小镇所发生的变化。

    小镇现存的劳动分工模式同样也出现在诸如电影小说这样的虚构的故事里。这

    些故事对小镇的描述进一步突显了身份区隔。故事的主要人物包括对社区其他人颐

    指气使的小镇元老、处于正确或错误一方的家庭,以及被小镇居民视为外来者或流

    浪汉的人。为了更好地讲述故事,许多人物的对比被夸大了,不能准确地描述小镇

    的身份区隔。但是,这些作品却抓住了小镇生活一个重要的方面:在现实生活中,小镇居民会彼此比较,将邻居依据不同的身份进行分类。

    在《区分:判断力的社会批判》一书中,作者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到,不能仅仅简单地从财富或者权力的角度来衡量社会地位,而是应

    该从某一地方的文化动态来理解。这些文化动态涉及象征性边界的生成。象征性边

    界通过自我认知以及被其他社会集团认知的方式来对社会集团加以区分。这样的区

    隔变成了习惯的一部分——理所当然的生活习惯——形成了个人的行为和社会关系。人们在完成日常生活的各项事务时,增强了这些区隔。一些界限,如种族隔离

    制度下的种族差异,是通过强制和社会习俗不断渗透形成的硬性区别,而另一些界

    限则不是硬性的,容易被模糊和跨越。在布迪厄看来,地位标识不仅仅将不同的人

    进行了区分,而且还揭示了构成社会秩序和社群团结基础的潜在社会关系。6

    21世纪小镇区隔的标识反映出人们所熟悉的等级阶梯,包含着收入水平、受教

    育程度和职业上的差异。除此之外,区隔的主要类型揭示了对于所期望的社区与个

    人和家庭之间关系的重要理解。处于顶层的上流人士不论是在正式还是非正式权力

    结构中都占据一席之地,并在小型社区的经济和日常生活中发挥重要作用。紧随其

    后的是另外两类人,小镇上的绝大多数居民都属于这两个社会集群:服务阶层和工

    薪阶层。处于退休或半退休状态,可以领取养老金的人则构成了小镇的第四类人,另外总还有一些人无法归为以上任何一类。

    上流人士所占的小镇人口比例不超过2%~5%,也就是说,在规模最小的镇上,这类人屈指可数,而在人口较多的镇上,数量就可高达几百了。这些人资藉豪富,享负盛名,他们有的是卓越的地产持有者,有的是家族产业的继承者,有的则是具

    有影响力的人物。7在这类人之下是服务阶层,他们的财富与影响力无法与第一阶层

    的小镇居民相比,但是,现如今,大多数小镇中这一阶层的居民都上过大学,从事

    白领的工作或者其他中产阶级的行业。他们所做的工作普遍被认为是对社区和居民

    有价值的服务,例如教书、医疗保健、政府服务或是经营零售商店和农场。服务阶

    层的小镇居民是领薪资的或是以营业收入和投资赢利为主要经济来源,而工薪阶层

    主要从事按时计薪的工作,他们通常只有高中毕业或者在高中毕业之后接受过职业

    技术培训。他们经常在小型制造厂和建筑工地工作,或者担任办公室文员、教师助

    理和护士,也有的会去农场工作。领取养老金的这部分居民,有的已退休,有的处

    于半退休的状态,他们依靠养老金、个人存款和社会保障维持生活。通过对各个阶

    层小镇居民的采访,我们不仅了解是什么将他们区分开来,而且还揭示了将他们联

    系在一起的纽带。上流阶层

    农场主巴德·詹森就是小镇上拥有土地的上流阶层的典型代表。他所在的小镇大

    约有4500人,主要是农场主、农场工人、建筑工人,还有大批的政府官员、教师、商店营业员和退休人士。一排雪松和落叶松将詹森夫妇宽敞的农场风格的房屋与小

    镇边界的道路分隔开来。路的另一边是成片的黄豆和玉米地,绵延几英里。1980

    年,小镇的面积要比现在大20%,由于这一带农场区域扩大,人口逐渐减少。但是,附近有一条州际公路,这座小镇又是县城首府,拥有一所职业技术学校、一个电

    台、一家医院——所有这些使这座小镇成了重要的地区枢纽,意味着这个社区没有

    消亡的危险。

    今天,詹森先生刚刚将几年前买的土地上废弃的农庄清理完毕归来。他用的是

    自己的推土机,在离小镇15英里的农场里,他还有一个拖拉机车队、收割机和中耕

    机[1]。在回家的路上,他还绕道去了另外一片田地,那里他准备秋天种些小

    米。“我得去看看杂草的状况,看什么时候喷药比较合适。”他说。如果今天晚上

    不下雨,他打算明天去25英里以外的田里耕作。

    詹森先生是第3代农场主,与许多从19世纪开始祖辈就买地建农场的邻居不同,詹森先生从20世纪60年代才开始拥有自己的土地。他生长在州内另一个地方的小农

    场,从小就帮助父亲养牛,期待高中毕业以后子承父业。那个时候经济紧张,但是

    牛肉市场却很稳定,靠着打零工,詹森先生赚得了第一桶金,买下了他自己的第一

    片田地。几十年来,他和妻子节衣缩食、勤奋工作,渐渐地积累起了自己的财富。

    目前,他经营着9000多英亩的农场,面积相当于小镇上普通农场主农场面积的6

    倍,这其中既有他自己的土地,也有租来的土地,横跨两个县,直径8英里。他手中

    最大的田地有2平方英里,面积超过1200英亩。詹森先生今年70岁,如今和儿子一

    起经营农场,但是开拖拉机的工作大部分都由他来完成。他开着一台价值15万美元

    的550马力的拖拉机,拉着一台60英尺的中耕机,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每小时耕种40

    英亩土地。“按照年纪,我可以退休了,”他表示,“但是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休’这两个字。老当益壮,我会继续工作。”

    詹森夫妇绝不是小镇上最富有的家庭。镇上其他几位农场主手里拥有的土地比

    他们更多。可是,很明显,大农场主都是本地精英。詹森夫妇住在小镇边上一块新

    的地方,房子的价值是普通人家房子的2倍,他们的年收入让他们跻身小镇最富有的

    1%~1.5%的家庭。由于每年降雨量和粮食价格都有所不同,他们的现金流也随之不

    断发生变化。但是,农作物保险和政府补贴抵销了价格波动带来的影响。此外,几

    十年来,土地价值一直在稳步上涨。

    詹森夫妇的生活方式显示了他们在小镇的上层地位。他们是镇上最高级别的教

    会——长老会的正式会员,他们有足够的钱出门旅行。和镇上其他的精英人士一

    样,詹森夫妇被寄予厚望可以承担社区的一些领导职务,而且,他们也确实通过志

    愿者活动在很大程度上发挥了领导的作用。多年来,詹森先生一直是教会董事会的

    成员,也是麋鹿俱乐部的一员,一直到几年以前,这家俱乐部一直经营着镇上最高

    档的餐馆。詹森夫人则在医院里担任志愿者,詹森先生还是狮子会社区委员会的主

    席。

    通常,拥有土地的上流人士经济实力雄厚,在其他州有度假屋或是拥有私人飞

    机。他们在小镇想不引人注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居住的房屋通常比一般人

    的房屋更大更新,雇得起用人,利用周末去看球赛或者逛街购物。他们获得财富的

    方式,以及他们为照料土地所做的一切决定了社区内其他人对他们的看法。“噢,没错,那些人简直就是农场主之神、牧场主之神。”一位被大大小小农场和牧场包

    围着的小镇店主说道,流露出低收入人群对于富有阶层常有的一种复杂情绪。

    就詹森先生自身而言,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邻居们相比,有时候他觉得

    自己像个外来者,但是,刚来的时候他身无分文,通过辛苦劳作才积累了现在的财

    富,这赢得了小镇其他居民的敬重。那些通过在大萧条时期挤占穷人土地,或者因

    为在其土地上发现了石油或是天然气而发财致富并购买土地的上流人士,是不会得

    到小镇居民的尊敬的。通常像詹森先生这样,亲自下地劳作,同时还为社区的公民

    董事会服务的人,才会受到尊重。

    尽管拥有土地总是与体力劳动相伴相随,但是这些上流人士的日常生活通常还是会被办公室工作和管理事务所占据。“我要花很多时间坐在电脑前。”一位农场

    主如是说。他在另一个高原小镇上拥有一大片水浇地,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海外

    金融市场,决定是否要出售部分粮食。手上握有4万到5万蒲式耳[2]的粮食库存,10

    到20美分之间的价格波动会产生显著的差异。其他的时候,他会在网上研究农作物

    报告,了解最新的转基因品种,决定是否要贷款以及购买新的设备。比如,他最近

    一直在计算购买新的灌溉井发动机以利用替代燃料的相关费用。播种季和丰收季来

    临的时候,他还是会成天待在地里干活,但是,他说越来越多的工作是在室内完成

    的。

    对于那些除了在报纸上读到的之外对农业一无所知的城里人来说,有一点很重

    要,许多生活在小镇农场里或附近的人并不是真的属于拥有土地的上流阶层。这是

    因为他们所耕种的土地其实属于其他人,他们所使用的机器也是向银行贷款买的。

    例如,我们在一个大约13000人的小镇上遇到一对40岁出头的夫妻。他们耕种的土

    地有1500英亩,远远超出了他们所在县的平均水平。但是,他们自己的土地只有80

    英亩,其余的土地归妻子的母亲以及几个叔伯阿姨所有。他们有的已经退休,有的

    从父辈那里继承了土地,因为这是家族的土地所以保留了下来。这对夫妻如果经营

    得不错,继承了现在承租的土地的话,可能最后也会成为拥有土地的上流人士。但

    是,就目前来说,不得不买的设备已经让他们负债累累,预计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下

    去。有朝一日,贷款还清了,设备也老旧过时了,需要购买更贵的更新换代。现在

    他们觉得自己更像工薪阶层而不是上流人士。收成欠佳的那几年,妻子通过在学校

    教书、在保险公司工作以补贴家用。

    如今,大多数小镇上,参与农业生产的精英人士越来越少,更多的精英人士会

    通过其他方式获得在小镇中的地位。几十年来,除了从事种植业和畜牧业以外,最

    可能获得精英人士地位的职业就是社区的医生和律师。人们普遍对乡村医生或律师

    的印象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可能在其他地方长大,上医学院或者法学院的时候

    在城市里生活过,有良好的艺术品位和文学修养,由于小镇简单的生活氛围和成为

    社区领导者的机会而移居小镇。8近几十年以来,一些人口不断下降的小型社区一直

    在努力吸引并留住医生(律师还没有那么匮乏),这些医生可能会选择去城市或郊

    区工作,那里医院更先进,成为专科医生的机会也会更大。但是,人口在5000~25000之间的小镇确保可以从政府项目以及病人的医疗保险计划中获得足够的资金,维持像样的诊所和规模较小的医院。对于那些在小镇诊所和医院工作的医生来说,加入小镇精英队伍的机会依然存在。仅仅是拥有上佳的专业背景这一条就足以保证

    他们进入社区上层。9

    理查德·施内尔医生住的是一幢宽敞明亮的砖房,位于拥有12000名居民的阳光

    地带(Sunbelt)小镇中心3英里以外一个转角处。周围的住宅区是镇上相对较新也

    最贵的地段。如果房屋出售的话,市价可高达小镇房屋中间价格的4倍,就价值而

    言,属于最贵的50幢房屋之一。去年,理查德·施内尔医生退休了,他的收入属于小

    镇排名前1.5%的家庭,他卖掉诊所又挣了一大笔钱,仅靠这些投资的利息,医生夫

    妇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现在的生活对于施内尔医生来说已经很完美了。小的时候,他生活贫困,常常

    要帮助父亲——一个煤矿工人——拉着一群骡子耕种家里那几英亩棉花地和花生

    地。他回忆说,那个时候他的高中同学大都跟着父辈进了煤矿工作,但是,他很早

    就下定决心,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改变生活现状。随后,他参了军,在军队里一待

    就是4年,攒够了钱就去上了大专,找了一份教师的工作,结婚生子,在妻子的支持

    下又一路完成了大学和医学院的学习。他决定定居在小镇是因为当时正好有一个空

    缺的职位。几十年以来,小镇的人口增加了13,他的诊所也扩展了不少。

    施内尔医生本来只要在工作的时候给病人看病,其余的时间可以打打高尔夫、度度假,但是,生活在小镇上就意味着必须要参与到整个社区事务中去。他记得20

    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些朋友邀请他们夫妇前往家中参加圣诞聚会。这些都是同住

    一个社区、在教会和公民俱乐部认识的朋友,其中一个是银行家,另外一个投资了

    石油和天然气。谈论的话题转向了政治。“我们当时正在寻找竞选市政府委员会的

    人选,”他说,“我们想让乔治去参选。”乔治去参加了竞选并获得了胜利。

    按理说,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但是,施内尔医生的妻子伊丽莎白又把话接了

    过去,把故事讲完。她解释说,因为他们的朋友乔治,她的丈夫也加入了社区服务

    中。施内尔医生很谦虚地没有提到自己,事实上,他在市政府委员会里工作了22

    年,担任过一届市长职务,接受过年度荣誉市民的褒奖。除了作为医生本身的机遇以外,医疗保健和相关社会服务业在美国许多小镇也

    是名声在外,为那些拥有或管理诊所、医院、康复中心和协助生活计划的高层管理

    人员提供高薪的职位。即便在人口不足10000的小镇上,有时候,与健康相关的企业

    也拥有上百名员工,在更大一些的小镇,员工的数量经常会更多。其他小镇居民很

    容易就把这些在当地有声望的大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看作上流阶层中的一员。

    约瑟夫·格里姆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因为管理一家与健康相关的企业获得了成

    功,他成功地跻身于小镇的上流阶层。格里姆肖先生所在的小镇人口不到20000,近

    几年来,逐渐发展成为天然气生产、货车运输、农业综合企业的地区中心。他从小

    就在这里长大,父亲是一名汽车销售商,能维持体面的生活,但是绝对算不上富

    有。高中毕业以后,他加入了军队,找到了自己曾经认为缺乏的成熟和前进方向,结了婚,又回到了家乡上大学,主修商业。他曾计划搬到大城市,据说那里工作机

    会很多,但是家族的一位朋友让他去申请本地医院的管理职务。他去了,短短几年

    之后,他成了一家地区性医疗机构的CEO,拥有300多名员工,发展迅速。

    凭借着技术和一些运气,格里姆肖先生在50岁生日之前将投资变成一个相当大

    的投资组合,辞去了CEO的职位。如今,他快60岁了,白天管理一家私人投资银行,下午查看他名下的几千英亩农田,打打高尔夫,做些志愿者工作。他一直是同济会

    的主席、商会的积极分子。现在他把自己的时间分成了几块,参加小镇的历史协

    会,参与天主教会的活动,担任州健康委员会委任成员。他表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

    可以“彻底地经济独立”。像詹森先生和施内尔医生一样,他勤奋工作,白手起

    家,组织领导志愿服务活动,赢得了小镇居民的敬重,成为小镇上流阶层的一员。

    另外一个成功的例子完美地诠释了在传统的乡村小镇,小镇上流人士的变化。

    雷蒙德·布赖尔是一名商品经纪人,和妻子住在拥有超过20000人的乡村小镇。由于

    轻工业的发展和新兴的替代能源设施的开发,这几年小镇的规模有所扩大。在这之

    前,任何人都不知道,即使生活在小镇上做个商品经纪人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但

    是,互联网、银行管理制度的变化、小镇居民间的商品交易以及衍生品市场所带来

    的更为巨大的利润都让这个职业成为可能。布赖尔先生的幸福生活源于两件事。第

    一,他继承了相当多的财富;第二,他建立的关系网远远超出了小镇范围,这样,他即使不离开这里,依然可以赚取大笔的财富。在十几岁时他就开始为家族企业工作,大学毕业之后,他曾认真考虑过读法学院,但是他一直很清楚他想要留在家

    乡,于是最终决定回来开创事业。

    40岁的时候,布赖尔先生为县里的大部分地区提供燃料和成品油,由于当时县

    里的人口不断增长,燃料价格一直处在高位,因此,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让

    他与当地和其他地区的许多人建立了联系。“走出去,与尽可能多的人打交道”是

    他的座右铭。有一次,他遇到一个人,告诉他有一个特许经营权可以使他成为商品

    经纪人,有了电子通讯和卫星连线,即使身处小镇,商业人士依然可以买卖对冲基

    金,进行商品期货交易。于是,他又多了一项技能,很快,为了自己和家人,他在

    这一行做得顺风顺水。

    布赖尔一家居住在新的高尔夫球场社区,房子的车库可以同时停放3辆汽车,当

    然价格也要比周边房屋的平均价格高出3倍。“这才是生活的地方。”他说着,指着

    窗外高尔夫球场周围成荫的绿草和大树。布赖尔一家尤其不喜欢这里严酷的天气,他们总是到处旅行,经常出国,夏天他们会去天气凉爽的避暑胜地,冬天则会选择

    阳光温暖的地方。虽然他们把根扎在这里,但也会经常离开这里。

    当然,人们并不总是把上流人士称作上流人士。小镇居民也会称他们是有钱的

    农场主、大地主、精英人士、有钱人,有时候也会轻蔑地称他们为自大狂,但通常

    都会称他们是乡村俱乐部会员。20世纪初期,乡村俱乐部就已经在较大的社区广泛

    流行开来,20世纪50年代期间,规模较小的城镇也开始盛行,很快就成了小型社区

    最明显的身份印记。10通常高尔夫球场旁边会有一个专供俱乐部会员享用的餐馆,有时候还会有个网球场。会员费和年费都很高,只有少数有钱人才付得起。在种族

    混居的社区里,会员身份只对占人口比例较高的白人开放。与镇上其他的餐馆相

    比,专属餐馆所提供的食物更精致、环境更雅致。这里也会有饮料供应,作为一家

    私人俱乐部,这里通常是镇上唯一一家可以不受公共场所禁酒令限制的地方。知道

    如何打高尔夫是高雅的一种体现,这也是一种炫耀性消费,意味着你要有充足的时

    间学习打高尔夫,足够的资金支付课程的费用、购买球具。“哦,吸引我们来这里

    的,”一座1300人小镇上的一位医生夫人表示,“是高尔夫球场。我们住在九号岭

    后面,那里是真正的理想家园。”对于许多采访对象而言,作为乡村俱乐部的成员打高尔夫或者住在拥有私人高

    尔夫球场的街区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被认作天经地义的事。然而,当一个小镇决

    定为了超过其他的小镇,要将九洞高尔夫球场扩大到十八洞时,这种地位的象征就

    变得更加明显。乡村俱乐部的会员费本来已经很高,会员们无法再承担扩建的费

    用。市政委员会和商会就介入此事,建议费用由它们承担,但是高尔夫球场要向公

    众开放,并重新命名。一旦名称从“乡村俱乐部”变成“山湖”,营业额就翻了一

    番。但是,这也是有好有坏。费用降低了,周末排队等候的时间也加长了。人们注

    意到客户群也发生了变化。这里不再只是富人们和他们的朋友相聚的地方,更多不

    同的人出现在这里。上流人士怀念过去这里只属于他们的时光,怀念过去不需要等

    待就可以打球的日子。从这样的争议中可以看出,乡村俱乐部在区分上流人士和小

    镇其他社会阶层中是多么重要。服务阶层

    排在上流阶层后面的就是服务阶层。这一阶层主要是至少接受过大学教育的工

    薪阶层,外加企业主和农场经营者,他们不领薪资,但是他们的教育程度和收入能

    够保证他们在住房、假期、休闲时光以及对下一代教育的期望上与工薪阶层保持相

    似的水平。属于这一类的职业大致包括会计、银行经理、教师、注册护士、政府官

    员。人数最多的是教师、学校的行政人员以及各种医疗工作者,他们大约占非市区

    小镇劳动力的20%。另外有15%主要就职于公共行政部门、金融行政部门、保险业以

    及其他的服务行业。11上流人士手里往往拥有大片土地或其他投资,这固化了他们

    与某个特定地区的联系。和他们不同的是,服务阶层的人以前可能,并且也许确实

    在其他地方生活,后来才选择来到现在居住的小镇。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所以十

    分珍视可能将他们与小镇联系在一起的家庭出身,珍视对整个地区的亲近感,珍视

    那里的工作机会和氛围。虽然他们不如上流阶层富裕,但同样受到社区居民的尊

    重,参与社区的公民事务和社会生活,觉得自己为社区服务做出了宝贵的贡献。为

    社区服务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一方面他们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另一方面这决定

    了小镇其他居民对他们的看法。

    格雷格·帕森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为人和善,在玉米之乡的小农场里长

    大,奶牛和猪是农民的主要牲畜。20世纪70年代,他和社区的一位农村女孩结了

    婚,开始从她父亲那里租一些土地。帕森斯夫妇用借来的钱,买了很多猪,过上了

    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年,一场瘟疫让他们失去大多数牲口。帕森斯夫妇举步维

    艰。“我们坐了下来,”他回忆道,“决定是否要将手头的资产卖掉,换成现金,以偿还债务。”计划成功了,在家人和妻子的帮助下,帕森斯先生在当地社区大学

    里得到了足够的学分,获得了会计的大专文凭。就在他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老师

    听说在离这里1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有家银行正在招聘工作人员。帕森斯先生就去应

    聘了,并且成功获得了这个职位。小镇只有半平方英里大,人口不到700人,但是对

    于帕森斯夫妇来说,这不是问题。这个小镇和他们童年长大的农业小镇没有什么太

    大的区别,离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只有2个小时的车程。在处理银行的农业贷款时,帕森斯先生之前的农业背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最后,他成了这家银行的副总

    裁,帕森斯夫人则在附近的社区小学当了老师。他们感到非常自豪,他们的工作不

    仅为社区做出了贡献,而且可以让他们充分了解街坊邻里。帕森斯夫妇觉得在这里

    抚养孩子很幸福,有一个孩子现在住的地方离他们仅1个小时的车程。在小镇以外的

    地方,他和他的父亲还有几英亩地。帕森斯先生把这称为“兴趣农业”。他把一台

    类似他父亲几十年前用过的老旧拖拉机修好了,这也将他与自己的根紧紧联系在一

    起。

    除了学校和银行,小镇最常见的都是与健康医疗相关的机构。这些机构没有格

    里姆肖先生担任CEO的地区医疗系统那么大的规模,通常只是为更小范围的地区提供

    服务,员工往往不会超过5到10名。这些机构包括医生办公室、非危重症护理医院、养老院、康复中心、协助生活机构以及诊疗所。诸如注册护士、办公室经理等医务

    人员是小镇服务阶层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年40多岁的亚历克斯·凯勒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还在上大学3年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久以后他就需要想办法自己挣钱糊口了。在那以前,他一直很满足于

    自己的生活状态,夏天打打零工,上该上的课,有空学习学习,分数过得去就可

    以,平时和朋友喝酒聊天,周末的时候打打高尔夫或者垒球。他觉得回到只有1200

    人的遥远的故乡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宁愿留在这个5000人口的小镇,这里也是他读

    大学的地方。事实上,他更喜欢去附近的大城市,满心期待将来毕业以后能够在那

    里生活。但是,他也不排斥去人人都互相认识的小镇生活。不知名的郊区是不在他

    考虑范围内的。他考虑去医疗卫生行政部门工作,这类部门在城市和小镇都会有职

    位空缺,因此他报名学了公共卫生政策的课程。

    20年后拥有两个硕士学位的凯勒先生在县城里有了一家小型家庭医科诊所。这

    个县城里有5000居民,人口相对稳定,新建了一个市级游泳池。凯勒夫妇及他们的

    女儿住在小镇较新的区域中一所舒适的大房子里。凯勒先生的工作比较具有挑战

    性。大多数日子里,总有一些危机需要他处理。和其他州一样,他所在州的医疗卫

    生行业由州委员会根据法律规定进行管理,规定涉及从安全准则到付费等所有情

    况。他说,保险公司也一直不断有问题产生,他们从病人那里收取法律允许范围内

    的巨额保费,却总是想方设法少付一点是一点,晚付一天是一天。他必须要让医生和护士工作起来心情愉快;当有人离职的时候,他要负责招聘新员工;他是诊所与

    社区之间的主要联系人,这意味着他要了解社区的主要动向,组织公共卫生展览,协调与当地报纸媒体的公共关系,应对满腹牢骚的病人。

    对于凯勒先生这种职位的人来说,小镇有时候就像是佩顿镇[3]。镇子里有各种

    不可告人的龌龊事情和其他的争端,例如,某个医生因为被投诉性骚扰而被暂时吊

    销了行医执照;某位女性在被认定证据不实之后,撤销了性骚扰的投诉;某位报纸

    编辑与医生在匿名嗜酒者会议上交谈甚欢,从而知道了一些本不该被泄露的秘密;

    一些消息本该公开但却没有公开以及医生之间、诊所之间不为人知的恶性竞争。对

    于凯勒先生来说,他一天的工作就是要处理这些问题。事实上,他觉得对社区所做

    的贡献,不仅仅只是做好自己在诊所的工作,而且还要平息镇上的各种冲突。

    尽管存在着种种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小镇生活对于像凯勒先生这样的管理层人

    员来说,还是相当惬意的。如果出现什么丑闻,他就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但是,他一直与人为善,尽心为小镇付出,也有所收获,知道如何在关键的时候避免引起

    任何麻烦。他表示有朝一日会考虑竞选参加县委员会,因为县委员会很少会涉及类

    似这样的争议。他不会竞选参加校董事会,因为校董事会也常常要处理很多争端。

    他明白自己的自由观点有可能会引起与保守人士的冲突。如果他想让自己放松,品

    尝美味的牛排,比平时多喝几杯啤酒,他可以去其他小镇。与此同时,他认为每天

    花9到10个小时在诊所上班也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小镇房价便宜,上班路上只要花5

    分钟的时间,还有很多时间打高尔夫和玩垒球。

    通过政府项目、补贴和转移支付[4]开支,小镇的服务阶层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

    持。尤其是对医疗工作者,他们的收入主要依靠拿政府补贴退休金和福利津贴的病

    人。转移支付开支主要用于小镇居民的生活,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农业补贴、社会

    保障和医疗保险、公园服务以及污染治理等。县城所在的镇是最主要的受益者。县

    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主要是契据登记员、县书记员,通常还有一个县政府委员或县管

    理人员以及一个民选的县议会。许多县还有一个经济发展专员,多数县里还有教育

    局长。农业区的各县还有县推广专员,负责与农民合作土地保护项目,监督联邦农

    业补贴款的使用情况。12这些都是服务阶层的重要组成部分。梅甘·克拉克是一个8000人县的推广专员,县上的牛和猪也有8000头左右。农业

    一直以来都是该县的支柱,但是,现如今推广专员的工作却包罗万象,涉及为非农

    业居民提供有关草坪、花园、野生或自家花园里的灌木、盆栽植物的建议,同时还

    要就营养、有机食品、污染和杀虫剂等提供信息。克拉克女士生活在人口仅为3500

    人的县城里。她获得了州农业大学的本科学位,主修农业教育,还获得了农业经济

    学的硕士学位。她曾经在高中教了2年化学和科学,如今,30岁的她做推广专员已经

    有5年了。她是小镇居民传播、了解最新农业科学进展的主要渠道。她要回答各种各

    样的问题,从租赁协议等金融问题,到播种日期、杀虫剂、化肥、种子品种和预期

    收成等技术问题。

    克拉克女士表示,她的一天始于打开邮箱,查收电子邮件,阅读纸质报纸或网

    络新闻来快速了解小镇的实时动态,例如,天气预报、风暴灾害、农场出售的通告

    或者是其他重要的事情。然后,她会用大量的时间来回答现场或打电话咨询的问

    题,去农场实地探访2到3次,就杂草防除、土壤侵蚀、农作物或者牲畜等提供咨询

    服务。除此之外,克拉克女士通常会在下午晚些时候做些自己的研究。最近,她一

    直在对3块试验田里的种植结果进行比较,研究免耕大豆的缺钾问题。由于各种各样

    的科学问题层出不穷,她经常会通过邮件或者亲自去找农业大学以及州内各检测站

    的专家咨询请教。

    克拉克女士除了提供技术指导之外,还在小镇的公共事务中发挥着关键的作

    用。一年一度县博览会的大部分规划工作都落在了她的肩上。每周都有一两个晚上

    要开会,包括在四健会[5]的活动上发表讲话、出席县议员听证会、主持自产食品演

    示会等等。尽管她主要的服务对象是农民,但是她与小镇上许多居民建立了密切的

    关系。许多居民家里有花园,希望能够听听克拉克女士关于草坪和灌木的建议,有

    些居民的孩子在四健会,并且所有人——她希望——都对健康食品感兴趣。

    “与自有房屋的居民、农民一起工作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推动力,”她表

    示,“我喜欢能够在他们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出手相助,利用研究

    信息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她表示很多时候没有轻而易举的解决方法。但是,通常

    讨论分析之后总会想出一些可以后续执行的方法。“如果我所提供的信息是他们之

    前没有想到且愿意尝试的,即便通常在一开始的时候未必起效,我还是会觉得我在社区获得了成功。”

    服务阶层对于目前居住地的自由选择程度各不相同。一方面,有些小镇居民像

    帕森斯先生一样,在农业事业上没有取得成功,最后定居小镇,部分是因为他们喜

    欢这样规模的地方,更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有工作,而且这里的房价在他们的承受范

    围之内。相比较而言,克拉克女士本来可以在大学里主修任何专业,可能会在城市

    里找寻自己的事业。但是,她没有这样,她对土地的那份热爱让她选择了一份涉及

    农业却又不会真正务农的职业。她在养牛场长大,离最近的小镇有20英里的距离。

    她喜欢生活在乡村,喜欢在父亲照看牲畜的时候围在父亲身边。她的父母都接受过

    大学教育,她也期望去大学读书。可是,高中的时候,她计划上完大学以后去当教

    师。她梦想着将来与农场主结婚,生活在农场里。她心里清楚她没有资金自己经营

    一家农场,于是,与农场主结婚、接受任何乡村地区都能用到的教师培训就成了她

    的目标。她甚至和高中的一位老师打赌,她几年后会生活在农场里。长大以后,想

    法慢慢成熟了,她意识到自己可以把对教书和农业的兴趣结合起来,更好地掌控自

    己的命运,而不是一定要找个理想丈夫结婚。最后,她的另一半既非农场主也没有

    任何农业背景,但她的事业却与农业分不开了。“结果,事情和我所期望的没什么

    不同。”她解释道。

    既有企业主也属于服务阶层,他们的店在主街上通常已经开了很多年。但是,与银行工作人员有所不同,近几十年来,许多较小城镇的零售商的社会地位出现了

    严重的下滑。食品、衣服、家具、家用电器以及耐用消费品之类的商品,小镇居民

    更乐意驱车30到50英里去商品更丰富、价格更优惠的大地方购买。而能在主街上继

    续维持经营的商家主要是靠消费者的忠诚度以及作为本地商家的便捷性来吸引顾

    客。对于高端消费,只有少数保险代理人、房产经纪人、会计师、评估师、药剂师

    和律师能够在小镇上觅得客户。对于低端消费,主街上最多的商家一般都是理发

    店、咖啡店、酒吧,镇郊还有一些快餐连锁店、比萨店、加油站和汽车修理店。

    我们访问的一些农场主也可以被归为服务阶层,尤其是那些拥有农业、农业经

    济、社会科学、经济学或商业学学位的年轻农场主。他们有的租赁了大量的土地,从银行贷款买了先进的设备,有的则经营牲畜饲养场或是家禽饲养场。这些为数不

    多的拥有农场背景的年轻人,他们的父亲或是叔叔以前经营得非常出色,随后把农场交到了下一代的手里。虽然这些年轻农场主的收入主要依靠农作物和家畜而不是

    固定工资,但是他们也被看作服务业专业人士,负责照料土地、饲养家畜、生产食

    物。和服务阶层的其他成员一样,政府各项计划,诸如政府补贴的农作物保险、政

    府规定的土地保护和食品安全标准给农场主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年轻的农场

    主通过商品期货交易来规避粮食和牲畜市场价格波动的风险,安排商品出售的时间

    以获得固定的利润。他们每天的工作包括监控精心调配的饲料,检查是否有生病的

    牛或猪,检查土壤标本确定化肥和杀虫剂的量,阅读最新的科学报告和商业预测,对主要从事体力劳动的非熟练技工进行监督。我们采访的一位农场主有一个全球定

    位系统,可以指引拖拉机在田里穿行,自动调节耕作深度,而他可以只坐在装有空

    调的驾驶室里打打业务电话,用手提电脑操作一下即可。工薪阶层

    小镇上很少会有像大多数城市里那样的大型制造厂,但是多数小镇也还是有收

    入较低或是收入中等的领时薪的工人。除了规模特别小的城镇之外,小镇上总会有

    一些小的公司,生产托盘、拖把、扫帚、电脑配线、飞机导航组件或者露营车之类

    的东西。在我们所研究的小镇中,还包括了印刷支票的银行用品公司、电话推销公

    司、保险——理赔——处理公司、生物柴油厂以及生产钢铝屋顶的金属加工厂。在

    拥有1500到3000人的小镇上,这类工厂通常会雇佣25到100个工人。除此之外,在

    肉类加工厂、炼油厂、矿场、输油(气)站、饲养场、卡车农场工作的工人以及建

    筑工人、女服务员、厨师、校车司机和保洁员等都属于工薪阶层。一般来说,一个

    拥有25000人的非市区小镇中15%的劳动力在制造业企业工作,8%在建筑企业工作,6%则受雇于卡车运输、送货服务之类的运输行业。许多在零售商店和行政部门工作

    的职员、办公室助手也属于小镇的工薪阶层。13

    耶格尔先生和夫人布兰达有3个孩子,一家人生活在人口约12000人的小镇上。

    20世纪30年代,这里建起了一家小型炼油厂,如今由于劳动力价格低廉且靠近州际

    公路,这里又多了几家制造企业。耶格尔夫妇的家位于小镇一个安静的区域,房子

    舒适宜居,有3间卧室,一个可以同时停2辆车的车库。这个房子是20世纪70年代搭

    建的,贷了很多的款,但是如果要出售的话,价格应该会比这个地区的中间房价高

    一点。耶格尔先生是一家生产机器照明设备工厂的工长,耶格尔夫人则一直是一位

    牙医助理。高中毕业以后,耶格尔先生在一家技校上学,学习汽车碰撞修复。他做

    了8年的汽车车身修理和喷漆,然后转到现在的工作,这份工作他已做了9年,每天

    上下班单程25英里,而耶格尔夫人每天上下班单程30英里。但是,最近由于汽油

    费、汽车保养和儿童保育所花的费用超出她的薪水,所以耶格尔夫人已经辞职在

    家。

    从某些方面来说,耶格尔夫妇是典型的小镇工薪阶层,而在另一些方面,却不

    是。耶格尔先生工作的工厂在这片地区已为数不多,几年前被芬兰的一家公司收购

    (这家公司在巴西也有分厂),没有工会,工资也很低,但是这几年新加了几条生产线,所以工作稳定。耶格尔先生每天早上3点30或者4点起床,5点开始上班,一直

    工作到下午3点。这样的时间安排对耶格尔先生很合适,下午晚些时候和晚上,他和

    孩子们可以同时在家。制造业的工作机会在这片地区并不多,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

    运的。最近又有一家工厂关闭了。他说,如果他白班夜班轮流做的话,钱可以多挣

    些,但是在他看来,和家人在一起才更重要。

    耶格尔夫妇的通勤情况在小镇的工薪阶层中日渐典型。他们生活在某个小镇因

    为喜欢那里的学校,或是因为这里距离他们夫妻双方上班的地方都差不多,但是他

    们又没有完全融入社区。就耶格尔夫妇而言,很感激孩子们可以去不错的天主教学

    校上学,但是他们上班太忙了,没时间与左邻右舍交流,参与社区组织。他们最爱

    的就是小镇的宁静,最不喜欢的就是这里的房价要比周边规模更小的小镇高出50%。

    从这些方面来看,耶格尔夫妇与其他的小镇居民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他居民生活在

    这里是因为有亲近的朋友,也很好地融入了社区。而耶格尔夫妇相对收入较高,工

    作较好。耶格尔先生表示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去上大学,但是他无力支付学费,而

    且就算上了大学也不会改善经济状况。

    再往下一级就是小镇中等收入的工薪阶层。盖尔·桑德斯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她今年30岁,有两个孩子,她的丈夫唐在建筑工地工作。他们生活的小镇有1500

    人,1980年以来,人口已经减少了13。她大专上了一年就结婚了。唐高中毕业之

    后就开始全职工作。他们在另外一个州生活了几年,唐在石油钻井公司找到一份油

    井工人的工作,而她则有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在赌场、酒店、餐馆都工作过,还当过电话销售。

    有一段时间,桑德斯夫妇生活在一座邻近城市并拥有50000人的小镇上。那个时

    候,建筑业蓬勃兴起,但是房价居高不下。随着经济的衰退,他们发现自己拖欠了

    很多账单,于是,他们决定回到桑德斯太太长大的小镇,她的父母在小镇附近有一

    个农场。桑德斯先生每次开车30~40英里往返于工作地点和家之间,而桑德斯太太

    做了一段时间的女服务员之后,就去县办公室里当了一名职员,最近又换了工作,在一所学校里给老师当助手。

    桑德斯太太说,以前没长大时,她一直梦想着将来去城市生活,从来没有想到

    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回到家乡,但是回到父母身边感觉还是很好。她的母亲帮她照看孩子。经济上有些紧张,有许多账单要支付,而桑德斯先生的收入每周每月都不

    同。他们最大笔的支出就是桑德斯先生日常出行所使用的的卡车以及其油费和保养

    费用。这里房价便宜,生活简单,和学校里的孩子们在一起她很满足,而且还有时

    间帮忙筹备四健会。

    还有一些工薪阶层尽管可能可以去大点的地方,收入更高,但由于各种各样的

    原因而选择留在了自己的家乡。与桑德斯夫妇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尝试去城市里

    生活,也没有因为失业或经济困难才不得不回到小镇生活。他们可能只是不太确定

    生活的目标,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或是想要帮帮父母。

    我们在一个拥有3000人的小镇上遇见了萨姆·弗格森,当时他还只有27岁。镇子

    的主街上,有一家古董店、一家比萨店、一家邮局和几家其他的商店。在镇子的另

    一边,新开了一家加油站、一个便利店、一家维修店,还有弗格森先生工作的货运

    公司。弗格森先生开着18个轮子的卡车在30个不同的州之间穿行,接货送货。

    他之所以生活在这里是因为他在这里长大。他的父亲在这里种了一些地,弗格

    森先生不开车的时候就帮父亲干活。小的时候,他想象着将来长大了要当一名战斗

    机飞行员,但是长大成人以后,他更喜欢耕作而不是开卡车,理由是他更喜欢自己

    当老板——这也是大部分时间他喜欢在路上跑的原因吧。也许有一天,他父亲退休

    了,他就会有机会来自己经营农场。与此同时,他虽然住在小镇上,但是除了从小

    一直就去的教堂之外,他没有参加镇上的任何组织,由于长年在外,对于小镇的各

    种活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问他最喜欢小镇什么地方,他回答说,“这只是我的

    家”。

    尽管小镇的制造业也不如过去那样常见,然而即便是不足2000人的小镇上也通

    常会有100个制造业工作岗位,人口更稠密的小镇上则更多。14正因如此,小镇居民

    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小镇要有未来,就要吸引某种新的制造业工厂进驻,但是这

    个可能性并不太大。即使真有工厂进驻,结果也未必很好。很可能,工厂没有工

    会,仅仅雇佣少数员工。例如,在我们所研究的一个小镇上,曾经有一家香烟打火

    机厂。当时发给工人的薪水是每小时6.5美金,而当时建筑工人的工资是这个的2

    倍。“你觉得我们能和中国竞争吗?”社区发展专员问道,“制造业上我们不是中国的对手。不会再有我们祖辈所知道的有工会的制造企业那样的工作机会了。”但

    当被问及什么能够替代制造业的就业岗位时,他也没有找出答案。也许小镇能够吸

    引一些收入较低的退休人员,或是重振奶制品业。但是,这些也只能提供几个低薪

    的工作岗位。

    在其他的一些小镇,小镇领导把另外一个阶层的人称为“穷忙族”。不是所有

    的穷忙族都是工薪阶层,有些是收入一直处于低位的小型农场主和企业主,有的由

    于庄稼歉收,牲畜市场不景气,失去了矿场和制造业的工作而情绪低落,导致人口

    流失。“穷忙族”有男性,也有女性,他们时薪很低,大多在一些快餐店工作,或

    是在农场和建筑工地做体力活,或者在办公室当助手。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医疗

    保险或退休计划,有人的房屋年久失修,有的已经被认定是危房,还有人就生活在

    老旧的移动房屋或洪水区。15退休金领取者

    退休金领取者是小镇中的另一类人群,通常上了年纪,退休了或者处于半退休

    的状态,因此,他们的生活方式和需求与上班族有着许多不同之处。许多小镇老年

    人的人口比例要比城市和郊区高(如图2.2所示)。16当然也有例外。事实上,在

    3000多个非市区小镇上,65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大约占这类小镇总人口的20%

    ——所占的比例与大城市持平或略低于大城市。除此之外,通常来说,老年人是小

    镇独具特色且重要的一类人群。他们可能已经在小镇上生活了一辈子,对小镇感情

    深厚,在这里生儿育女,也希望在这里度过晚年。相对缓慢的生活节奏、低廉的房

    屋价格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合适。而另外一些人可能在城市或者郊区生活过一段时间

    之后才搬到小镇,希望享受到小镇的益处。他们的生活水平各不相同,有的人有退

    休储蓄和投资收益,生活富足,有的只得依靠社会保障勉强度日。图2.2 不同规模小镇65岁及以上老年人人口

    乔治·安斯利和他的太太玛丽生活的小镇有6500位居民,小镇的大部分收入都来

    自农业和石油工业。与20世纪70年代相比,人口已经减少了10%,但与20世纪40年

    代持平。现年75岁的安斯利先生已经退休,患有帕金森病。到他为止,他们家在小

    镇已经生活了4代。他的一个叔叔至今仍然在经营着农场。

    安斯利先生少年时期一直在叔叔的农场上干活、打篮球,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

    成为篮球教练。高中毕业以后,他在当地的大专院校上了一些簿记课程,觉得自己

    对这方面比较擅长,考虑把会计作为职业。于是,他去了80英里以外的一个城市上

    大学,主修会计。高中时期农场的经历帮助他在政府农业信贷办事处的财务部找到

    了一份工作。但是安斯利先生的梦想是去更小的城镇生活。他考了一张注册会计师

    的资格证后回到自己的家乡。然而结果是,这份工作要求太多,使他完全没有自己

    的个人生活,于是,他毅然放弃,转去大学里工作了一段时间,随后又在政府部门

    谋得了一个行政职位,这个部门在他的小镇上就有一个办事处。

    依靠社会保障和工作时积攒下来的积蓄,安斯利夫妇生活无忧,而且安斯利太

    太自己还有一块地。他们住在离镇中心一英里的地方,旁边就是高尔夫球场。安斯

    利先生喜欢去麦当劳吃早餐,然后去镇中心办些琐事,天气好的话,下午还会去打

    打高尔夫球。因为做过会计,他其余的时间都很忙。他为小镇的一个志愿组织记

    账,也在教会里担任会计。

    “我们的小镇独具特色,”安斯利先生表示,“这里是铁路的分界点,这里有

    一所大专院校、一家很棒的医院和出色的医生。小镇的中心区很漂亮,走过去很方

    便,大多数的人都互相认识,犯罪率低、交通顺畅。”对于安斯利夫妇来说,小镇

    的大小正合适。他们所需要的服务小镇都有,包括每个星期都从市里过来出诊的医

    生。安斯利先生喜欢热闹,而小镇上的人也不是太多。“在城市里,”他说,“你

    得想方设法才能在高尔夫球场里觅得打球时间,也许是凌晨4点。在这里,你随时可

    以去球场,打了9个洞,很可能一个人也看不到。”

    像安斯利夫妇这样上了年纪的夫妻在小镇定居,是因为他们认识这里的人,不

    介意去麦当劳吃饭,能够享受到与城市和郊区同样的设施,但是在小镇上却更便宜、更方便。另一些领退休金的老人虽然住在小镇上或者小镇附近,但是他们更加

    热爱土地。他们喜欢有朋友和家人在身边,但是也希望有机会培养兴趣爱好,种点

    东西,有个赏心悦目的花园或是后院作坊,例如约翰·布拉德福德和凯瑟琳·布拉德福

    德夫妇。他们今年快70岁了,住在一个拥有600多人的小镇外,这个小镇上主要都是

    退休的老人。这里是布拉德福德太太的家乡。她说她的家族7代人都生活在这里,而

    布拉德福德先生则是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不过,他在这里仅仅生活了40多年,他的家乡比这里大,离这里有125英里,来这里是为了当高中老师。

    布拉德福德夫妇并不富有,但是生活惬意。夏天没课的时候,布拉德福德先生

    自己建造房屋,攒下了足够的钱买下他们现在赖以生活的小农场。他从小在农场长

    大,分分秒秒都憎恨农场。父亲用的那台老式拖拉机从来就没有正常运转过,每天

    上学前和晚上,父母总是安排他干各种活。他特别羡慕那些生活在小镇上的同学,但是上了大学,当了几年老师之后,他又开始怀念农场的生活。他宁愿把所有的时

    间都花在农场上,也不想去教书,但是他无力负担土地和所需设备的费用。于是,他买了几英亩土地,建了个牲口棚,养了几头牛,还有一个花园。布拉德福德太太

    在小镇上有一家小店。她的父亲曾是一名牛仔,因此,父亲去世之后,她继承了一

    些土地。他们的一个儿子就专门耕耘这片土地。布拉德福德当老师有退休金,布拉

    德福德太太继承的土地也会有些收入,因此,除去各类账单的费用,布拉德福德夫

    妇还有足够的钱追求个人的爱好。

    像布拉德福德夫妇这样的小镇居民永远不会离开他们称之为家的小镇。布拉德

    福德先生在镇上当老师,因此他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也担任县委员会委员近10

    年的时间。布拉德福德太太也认识镇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最高兴的就是能有一个牲

    口棚,养了几头牛和许多只猫。布拉德福德先生的一条腿几乎不能动,四处走动有

    些困难,开车也不方便,所以他不喜欢旅行,但是布拉德福德太太喜欢。她开车几

    百英里去看望儿女和孙子孙女们。她最喜欢园艺和在瓷器上作画,全国各大城市要

    是举办手绘瓷器的展览或是授课,她都会到场。小镇虽小,但是布拉德福德夫妇还

    是觉得他们和世界紧密相连,而且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每天晚上他们都会收

    发邮件,朋友遍布世界各地。

    尽管安斯利夫妇和布拉德福德夫妇退休之前就一直生活在小镇上,但是他们和那些原本生活在城市和郊区,因为房价便宜、生活简单而搬迁到较小的乡镇来颐养

    天年的人们很相似。这部分人数量虽然少,但是现在也在不断地上升。我们采访了

    一个小镇的领导人,他所在的小镇离大都市车程为两个小时,但人口仅有1000。他

    表示,他所在的小镇情况的确如此。“我们镇上有很多退休的老人,他们从更大的

    地方来,经济十分宽裕,或者至少不需要为钱发愁,”他说,“在我们镇上,买一

    幢有待修缮的房子不到2万美金,好一点的房子需要5万美金,相当出众的房子则不

    到10万美金。”有些人把城里的房子卖了大约30万美金,剩余的钱用来投资。但

    是,小镇里还有一些退休老人的生活很艰难。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在小镇上使他们

    能够承受生活消费。

    特德·达莱克夫妇就是这类人群的典型,他们依靠仅够生存的收入勉强度日。他

    们居住的非建制小镇仅有一条柏油公路、一个铁路道口、几幢老旧的建筑,曾经的

    商店很久以前就被改成了车库和储藏室供留在那里的少数几个居民使用。火车很久

    没有经过这里了,铁路的枕木之间杂草丛生,一间仓库后面的草丛里散落着几件锈

    迹斑斑的农用工具。

    半个多世纪以来,达莱克夫妇一直生活在另外一个州。达莱克先生高中一毕业

    就参加了朝鲜战争,又当了几年的农业工人,随后,他购买了一家小型的五金用品

    商店,结婚生子,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达莱克太太会在五金店帮忙,养育孩

    子,最后在养老院找到一份看护老人的兼职。20世纪70年代初期,连锁折扣店的竞

    争异常激烈,达莱克夫妇对五金店的投资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达莱克夫妇的女儿就住在他们现在住的地方附近,于是他们决定搬到离她更近

    的地方。达莱克先生在11英里以外的一家小型金属片制造厂找到一份小时工的工

    作。他们在这个非建制镇上买下了一幢房子,付了首付,他们只能买得起这样的房

    子,而且还带一个宽敞的后院。有了达莱克先生的这份收入,再加上达莱克太太在

    老年公寓的收入,按揭贷款基本没有问题。达莱克先生有一个木工车间,他们夫妇

    还会在后院种种苹果和梨。他们支出不多,从不旅行,家里摆放的还是几十年前买

    的黑白电视机。6英里以外17000人的小镇上有他们所需的一切医疗服务和商店,需

    要帮助时,女儿会照顾他们的生活。87岁的达莱克先生表示过去的10年是他一生中

    最幸福的日子,在他们夫妇中任何一个人住进养老院之前,生活都还可以。但是一旦到了那时,他们就会一无所有。

    像达莱克夫妇一样,小镇上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的收入并不仅仅只是社会保障

    金或者是以前工作的退休金,孩子也会寄钱给他们,或者在小事上处处给他们提供

    方便,例如交通、房屋修理。有时候,即使已经过了正常的退休年龄,他们还会继

    续做份兼职工作,或者开办小型企业。他们只要身体允许,就会继续工作,以补贴

    收入,也可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多萝西·马丁今年70岁,住在一个900人的河边小镇,丈夫8年前去世了,随后她

    一直作为遗孀领取社会保障金,现在她也年满70,可以领取自己的社会保障金了。

    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祖父母把她养大,他们在这里有一个农场。高中毕业以后,她上了一个短期的商务课程,就搬到大城市,在保险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她就是在

    那里遇见了她的丈夫,当时他从事零售行业。

    马丁夫妇刚刚40多岁的时候决定过一种生活成本较低的慢节奏生活。他们尝试

    着开了1年的灯具店,当时经济上困难重重,但是他们都很喜欢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

    事业。马丁夫人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回到家乡,但是她有一个兄弟一直生活在老

    家,经常会把家乡的情况告知给她。她得知镇上的杂货铺店最近关门了,镇上的人

    们希望有人可以回来重新开店。于是,马丁夫妇决定回来尝试一下。镇上的人口不

    断减少,其他的商店都关门歇业了,但是他们的店还在勉强维持。马丁太太现在70

    岁了,店还在,她一直想卖掉,无奈没有人接手。有了这家店,她总算有些事情可

    以做,还可以补贴账单。她觉得只要她身体还可以,就会把店一直开下去。

    领退休金的老年人中还有一类老人几近赤贫,比如那些从来没有足够的土地实

    现收支平衡、也没有挣够养老钱的鳏夫、寡妇或是夫妻。他们一辈子都靠领时薪的

    工作谋生,现在不得不面对各种医疗账单。如果是一对夫妻,较为年轻的一方或是

    身体较为硬朗的一方会继续打零工,做兼职。他们没有能力搬到其他地方,因为即

    便他们有房子,也几乎一文不值,又或者他们无力承担大地方的辅助生活机构的费

    用。他们依靠社会保障和医疗辅助计划以及邻居的帮助生活。幸运的话,家里的其

    他一些成员也住在这个地区,可以在交通和房屋修缮上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另一

    些老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经济下行,他们的积蓄大幅减少。他们本来期望能

    够多工作一些时间,却在临近退休的时候失去了工作,或是失去了退休金和医疗保障。如果他们活得很长的话,积蓄可能被全部用完。

    安斯利先生说他所在的小镇上有很多这样的老人。这个小镇有6500人,很少有

    高薪的工作。小镇居民的时薪很低,通常生活得很拮据。他还提到在麦当劳吃早饭

    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的那对老夫妻。“老先生90多岁了,老太太也快90岁了。我知道

    他们生活不易。他们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一辈子都租房子住,一直没有太

    多的积蓄。据说孩子们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寄些钱,他们可以出去吃饭。”

    我们对另一对夫妇进行了访谈——迈伦·赫普沃思和弗里达·赫普沃思。他们生活

    在一个有900人的小镇。赫普沃思先生今年69岁,赫普沃思太太65岁,住在小镇边

    上的一座农舍里,大儿子夫妻就住在马路对面。赫普沃思先生17岁的时候,父亲去

    世了,于是他就退学了。他有个叔叔就住在附近,在叔叔的帮助下,他开始接管农

    场,在那个时候,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手里只有50英亩的土地可以用来种

    植庄稼,因此,农场收入主要还是猪和牛。这还是不足以偿付贷款,因此,赫普沃

    思先生还会做些小时工,有什么就做什么。他在有升降机的谷仓里做过日工,在采

    石厂开过卡车,还在当地的一家养老院里做过很多年看门人。赫普沃思太太也只读

    到高中就没有再上学,她曾经做过助理护士,也做过几年地方服务主管,由于缺乏

    培训,她没有办法继续做下去。她还做过几份不同的办公室兼职工作,也做过私人

    护士助手,过去10年她一直在警长办公室担任调度员。

    无论参照任何标准,赫普沃思夫妇都只能算是低收入的老年人。赫普沃思先生

    每月可以领取700美元社会保障金。现在他不能再做看门人了,经常在院子里打发时

    光,基本上是退休了。赫普沃思夫人工作1小时可以挣8美元,12小时轮一次班。她

    喜欢工作,只是到了她这个年纪工作变得越来越艰难,因为需要钱才一直干着这份

    工作。她开的车是他们15年前花200美元买的,而赫普沃思先生开的皮卡至今也有

    35年的时间了。“如果你坐在乘客那一边的话,”她说,“你要非常小心你放脚的

    地方,很可能你的脚会被当作刹车。”分界线

    在下一章我们会看到,许多人一谈起小镇就会认为这里人与人和谐相处。从很

    多方面来看,小镇生活的很多方面确实有益于强化社群,因为邻里和睦、社区服务

    在小镇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元素,在此我们有必要解释一下,社会身份区隔不仅存

    在,而且是某种担忧的源头。这从中产阶级和工薪阶层对于富人和穷人的态度上就

    可见一斑。例如,在一个家庭收入中位数仅为15000美元的约3600人的山区小镇

    上,一位在银行工作的小镇常住居民告诉我们,当地有2户家庭似乎掌握了该地区绝

    大部分的出租物业,有钱人在任何想度假的时候出门度假。她说,当地的居民都指

    责他们,“他们的钱都是从父母那里来的”,“他们认为自己是个大人物”。一位

    西海岸乡村小镇的县政委员表示,她所在的小镇上针对那些富裕家庭也有着类似的

    负面情绪,人们把这些富人称为有“玩具”的人——“很棒的玩具,飞机、游船、跑车、避暑度假屋”。在人口日渐减少的小镇,我们也听到许多抱怨,认为小镇的

    衰退都是拥有土地的上流人士的错。“我们这里剩下的都是有钱人。”一位先生抱

    怨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大地主”。他所在的小镇只有100多人。他说“他们不会告诉

    你他们很富有”,但是他们真的很富有。在另外一个小镇上,一位常住居民则表

    示“不论好坏,有钱人几乎想干啥就干啥”。

    不出意外,小镇的上流人士对这样的批评很敏感,有时候他们用尽量低调的生

    活或者至少避免张扬的炫耀性消费来掩盖自己的财富。例如,詹森先生就依然开着

    那辆饱经沧桑的皮卡。詹森夫妇本可以轻而易举地买到更为豪华的房屋。另一个小

    镇的大地主表示,“一辆宝马在这里特别扎眼。如果有人开一辆卡迪拉克,天啊,他们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就开一辆雪佛兰。”之前提到的那位住在高尔夫

    球场九号岭附近的医生太太说,他们就从来没有买过一艘船或者价格昂贵的物品,但是对于小镇上的各种声音她还是心知肚明的。“倘若我们有了什么新玩意,很可

    能是因为‘我先生’接收了新病人,有了新的入账。这是我们的主要收入来源,但

    是他从来不会虚开高价,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

    不同年代的人对彼此的不满也很明显。通常来说,老人应该得到尊敬,正如人们所说,这些老人是如何自力更生,如何作为早期移居者的后代度过了艰苦的时

    光。但是,也不乏一些负面情绪,正如一位30岁的青年表示:“我们镇上70%的人口

    都是老年人。他们喜欢待在这里。他们可能已经80岁了,眼睛看不清楚,但他们仍

    然还在开车,我们不得不避开他们才行。”同样,老年人对年轻人也颇有微词。他

    们认为年轻人没有礼貌、太过繁忙也太过实际,不愿意为社区的项目出力。有时

    候,老年人会说,社区之所以逐渐衰落,就是因为这些年轻人不再愿意努力工

    作。“他们只希望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一切。”

    服务阶层和工薪阶层之间的差别主要是有没有上过大学。小镇的常住居民认为

    这种差别越来越明显。“我的许多朋友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继续上大学,”一位60

    多岁的老先生说,“他们去了类似制造厂的地方工作,生活一直都还可以。”他又

    解释道,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要是能找到1小时9美元或10美元的工

    作,就很幸运了。10年以后,他也就是1小时12美元或13美元,没有什么盼

    头。”相比之下,接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前景会更加灿烂。“这其中有很大的差

    距,”他说,“如果你有大学学历,至少能够让人们眼前一亮。”总之,从目前的

    收入上来看已经感受到差别了,未来差别会更大。展望未来,服务阶层有晋升和加

    薪的机会,可以送孩子上大学,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搬到别的地方,还会有一个不错

    的退休金计划。工薪阶层也许短期看来还可以,但是发展受到限制,不仅未来收入

    提高的空间有限,而且必须腾出更多的精力应对当前的问题。正如一位小镇居民所

    说,“生活很艰难。”

    小镇概况

    韦尔斯维尔镇,纽约州(Wellsville,New York)

    纽约的韦尔斯维尔镇坐落在水牛城东南部85公里以外吉尼斯河旁的山谷里,共有4600人。游客来到这里,会仔细观察镇中心附近年代久远的店面,其中有一

    部分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游客还会漫步在绿树成荫的静谧街道上,秋天的时候这

    里色彩斑斓。仔细观察的人还会发现类似这样的小镇上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多样

    性,差异最大的是布罗德街上价值不到5万美元、简朴的框架结构房屋与小镇北边

    以及河对岸以南价值15万美元、较新的砖瓦房。这里的家庭收入多样性指数与同一规模城镇的全国平均水平完全相同。任何2

    个家庭落入不同收入类别的概率为96.5%。就底层而言,小镇2280户家庭中的868

    户每年不足2万美元,就上层而言,192户家庭的收入超过10万美元。韦尔斯维尔

    镇在就业上也相当多样化。小镇人口的14已经退休,几乎有110的人失业。在那

    些有工作的人中,13的人从事专业技术或管理工作,13的人从事服务业,还有

    13的人在建筑业或制造业以及类似的按时计酬的行业里工作。

    那么,是什么让韦尔斯维尔镇的居民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呢,或者至少觉得

    他们很相似,感觉自己是社区的一部分呢?一个简单的原因是“地方”:一个物

    理位置,空间紧凑,远离农场,群山围绕。不论富有还是贫穷,韦尔斯维尔镇的

    居民都共有这个地方,走在同样的人行道上、在同一家店里购物。

    多年来,这里也成立了各种组织,推动了社区交流。最早出现的是各个教

    会,天主教会、卫理公会以及还有自从19世纪中期小镇建立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另

    外几家教会。后来又出现了美国退伍军人协会、扶轮社、海外作战退伍军人协

    会。最近,小镇居民组织了为贫困家庭提供食物的韦尔斯维尔镇社区厨房、韦尔

    斯维尔镇志愿救援队、医院辅助会、农村健康网络、反酗酒委员会和棒球联盟。

    自从1993年以来,每个夏天这里都会举办大型韦尔斯维尔镇热气球大展,吸引当

    地居民和游客前来,享受欢乐和欢庆的一天。

    “炫耀性消费”这个词是一个世纪以前索尔斯坦·凡勃伦(Thorstein

    Veblen)提出来的,他认为财富的炫耀性展示——甚至包括中产阶级相对于工人阶

    层的展示——在城市可能比在乡村和小村庄里更为明显。在他看来,这是因为小地

    方“每个人的事情,尤其是每个人的经济状况是人尽皆知的”。相比之下,城市居

    民总是与不相识的人交往,于是,他们就会通过所购买的物品、所参加的休闲活动

    来展示自身的经济地位。17

    凡勃伦的观点很容易被误解。他认为城市人和农村人之间的确存在不同。他指

    出,城市人会花费更多的金钱购买并非必需的消费品和服务,而农村人则会把更多

    的金钱用于家庭必需品和储蓄。但是,凡勃伦并没有说小镇上就没有地位的差别,或者地位差别不重要。他认为,炫耀性消费没有那么重要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对彼此都很了解,谁有钱、谁没钱都很清楚。

    最近,政治社会学家安妮·诺顿(Anne Norton)对凡勃伦的观点进行了延伸,她指出在凡勃伦之后的一个世纪里,消费已经成为比生产更重要的社会等级决定性

    因素。她认为极少数的美国人拥有极具价值的固定资产。几乎所有的人,不论男女

    都受雇于某个雇主。收入的差别主要体现在人们购买什么商品。性别和种族在决定

    是否应该购买商品上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在固有的传统观念上,女性被视为——以

    及被批评为——购物者。少数民族和种族以及穷人经常受到指责,认为他们把钱花

    得不合理,品位也很差。18

    社会学家卡丽·约丹尼斯(Carrie Yodanis)对小镇地位差别进行了不多见的

    人种志研究,特别关注了东海岸一个小镇上女性展示地位的方式。约丹尼斯发现,社会地位既体现在凡勃伦和诺顿所强调的消费方式里,也微妙地存在于布迪厄所特

    别提到的人的品位和价值观中,更高的地位主要通过参加志愿者活动来体现,例如

    参加图书馆或历史社会委员会,在女子俱乐部任职,以及为工艺品展览和烘焙义卖

    贡献时间和金钱。这些活动表明,参与的女性有自由的时间,日程安排灵活,有组

    织领导会议所必需的社会技能。中产阶级女性也会做些志愿者工作,但是更经常地

    还是扮演母亲或是关爱者的角色,例如探访病人,她们在社区中被人熟知的职业是

    老师、护士和商店店主。工人阶层的女性很少有时间参与志愿者活动,也不会注重

    装扮,总是开着老旧的车子到处跑。19

    类似的区分标志在我们的采访中显而易见。尽管上流人士可能想尽量隐藏财

    富,但是他们住的房屋本身就更加豪华、开的车子更加昂贵,还可以时不时地出去

    购物、度假旅行。如果有本地报纸的话,他们的休闲活动和领袖行为会经常上报

    纸。邻居们也很清楚谁属于服务阶层,因为这些服务阶层的人要么是老师,要么是

    农业推广代理人、注册护士、银行职员或是商店经理。采访中,他们常常会提到,邻里之间会谈到大学时期的逸闻趣事,大学里他们感兴趣的体育活动,上大学的孩

    子们所做的事情。这种对话,以及他们所做的工作和志愿者服务把他们划分到了服

    务阶层。工薪阶层之间更多讨论的是专业技术方面的事,例如,建在后院的棚屋,正在修理的老爷车,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或是自己下厨做的饭菜。他们忙于这些事

    情,便无暇再参与志愿者服务。有些更有趣的研究让小镇的身份区隔更加明晰。在一项全国范围的调查中,被

    采访对象是在家里接受采访的。这项调查要求采访者把每个被采访对象的房屋与该

    地区其他的房屋进行比较,对房屋质量进行排名。受访者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

    见,他们可以说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是一样的,也可以评定某些房屋的质量高于平均

    水平,某些房屋的质量低于平均水平。结果相当有趣,因为小镇居民表示他们通常

    对于其他人的收入或是家庭财政状况一无所知,但是对于房屋的差别却很清楚。在

    现代分区法[6]颁布之前就建立的社区内,同一街区上既有保存完好的宏伟的维多利

    亚式建筑,也有破败不堪的平房。在另一些社区,居民谈起“待错了轨道一边”的

    房屋——一位先生戏谑道,“如果我们有条铁轨的话。”——或者有些居民会

    用“麦克米兰圈”“乡村俱乐部”或者是“新伦敦西区”这样的称谓将较为贫困地

    段中的房屋进行区分。[7]调查显示,小镇中2%的房屋被采访者评定为“远远超出平

    均水平”,20%的房屋被评定为“平均水平之上”,57%的房屋被评定为“平均水

    平”,18%的房屋被评定为“平均水平以下”,而3%的房屋被评定为“远远低于平均

    水平”。城市和郊区的房屋优劣分布的情况与小镇差不多(如图2.3所示)。换句话

    说,研究结果证实房屋质量的不同突显了身份差别。

    图2.3 受访者对住宅的评级

    然而,这项研究也说明了小镇居民彼此感觉亲切的原因,有时他们甚至认为每个人几乎都是一样的。教育水平是小镇居民彼此差异的重要标志之一,因为职业、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都会因此而不同。在大都市里,与居住房屋质量较低的人相

    比,居住房屋质量较好的人群中拥有大学学历的现象更为普遍:在居住房屋质

    量“远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城市居民中,48%的人拥有大学学历,而在居住房屋质

    量“远远低于平均水平”的城市居民中,只有4%的人拥有大学学历——相差了44个

    百分点。相比之下,小镇上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在居住房屋质量“远远高于平均

    水平”的小镇居民中,30%的人拥有大学学历,而在居住房屋质量“远远低于平均水

    平”的小镇居民中,有6%的人拥有大学学历——相差24个百分点。总的说来,小镇

    居民所知晓的由房屋质量所导致的身份区隔与城市里并不相同,这也反映出不同的

    教育水平导致的生活方式和兴趣爱好上的差异。20此项调查还从志愿团体会员身份

    的问题中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结果。志愿团体包括家长教师协会、服务俱乐部、农场组织、兄弟协会、老兵团体和教会等等。不论社区大小,其居住的房屋质量高

    于平均水平的人群比低于平均水平的人群更有可能加入这些组织。但是,居住房屋

    质量高于平均水平的小镇居民同比更大一些社区的居民,更有可能成为多数社区组

    织的成员——比如詹森、施内尔以及格里姆肖都通过社区组织积极为他们所在的小

    镇出力。21换句话说,小镇中具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更期望通过志愿者工作为社区

    贡献一份力量。

    与小镇居民的谈话让我们更多地了解到身份区隔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根植于人

    们的一些观念,反映出对不同阶层为社区服务的期望。上流人士要担任教会委员会

    的主席、担任图书馆理事会理事、经常参与同济会和狮子会的活动,可能还会去参

    加镇或县议会委员的竞选。服务阶层并不只有经理和商人,还包括许多为小镇做出

    贡献的职业:教师、医务工作者、会计、银行职员、零售店店主等等。服务阶层的

    成员对于社区的意义由于工作的原因会为其他居民所熟知,而工薪阶层却没有那么

    显眼,但是只要他们拥有稳定的工作、照顾子女、家有房产、友善为邻,就被认为

    是好市民。退休人员有闲暇、有精力,根据健康状况决定如何为社区组织服务,帮

    助身边的邻居。不论这些期望是否都能实现,至少期望一直在。

    听到菲利克斯·埃尔德对6000人海港小镇的描述之后,我对这些期望在日常生活

    中体现的程度感到十分惊讶。最初,小镇居民主要是造船工人,后来小镇变成了渔村和海军兵营,现在这里主要依赖季节性的旅游收入。尽管发生了这些变化,但是

    在埃尔德先生看来,这里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人们吃苦耐劳,全心全意帮助他人。

    我认为他说的话要打折扣——他是小镇的管理人员,他的描述太过美好,显得不那

    么真实。但是,他所说的小镇居民的行为方式还是可信的。“你走进镇上的咖啡

    店,买杯咖啡,很可能你一边坐着的是镇上最富有的人,而另一边坐着的是镇上最

    贫穷的人。这并非意味着你在周六的晚上去他们家共进晚餐,但是你认识镇上的每

    一个人。”他认为,有了这种意识,小镇居民的需求才更有可能被知晓,例

    如,“你知道是否有人需要加油。”22

    埃尔德先生的话我想了很久,有些话让我觉得很困扰。如果你去当地的咖啡馆

    喝咖啡,镇上最富有的人就坐在那里,难道你没有更加意识到社会差异吗?难道你

    的这种经历不正像谚语故事中所说的,富有的地主在隔壁盖起大宅子之前,农民一

    家快快乐乐地住在自己的小屋里吗?我想,埃尔德先生想要表达的是这种在餐馆的

    相遇是非常重要的。相遇在咖啡馆里,互报一下姓名,冷漠和粗鲁便不存在——也

    许不会不存在,但至少没有那么尴尬。谈话、问好,找到一些共同话题作为聊天的

    内容,例如天气、足球比赛,或者附近有一家人的母亲去世了。

    除了通过这些方式影响个人行为的准则之外,有些社会机制也会有助于推进集

    体幸福感。例如,在我们研究的一个社区里,制造厂最近搬到了另外一个乡镇,学

    校关门了,低收入家庭遭受了失业的打击,工人工资很低,无力承担不断上涨的医

    疗保险费用和交通费用。但是,存在一种机制可以取代选举和任命的官员:在教会

    志愿者的协助下,另外一家公司接管了这家被废弃的工厂,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

    镇上一家有钱人买下了关闭的学校,计划将它变成一个学习中心重新开放;联合劝

    募协会和当地的教会增加了发放食物的计划。没什么能够真正解决小镇所面临的困

    难,但是大家都尽力提供了帮助。当有职位空缺出现,申请者会根据需要和技能被

    筛选。小镇很小(大约有4500人),人们知道谁在出力,谁需要帮助。

    隐形的规范以及暗含小镇身份区隔的社交网络顺利地让小镇居民接受了一个观

    点——每个人都应该为小镇做些贡献。正如之前的研究表明,几乎没有人会真正说

    每个人都是完全一样的或者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按照帕克先生的话说,你得跟每个

    人打交道。就他而言,这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他和妻子开了一家五金店。对于大多数小镇居民来说,这只是一种比喻。正如一位社区领袖所说,因为“我们是相互依

    赖的”,你必须要和每一个人打交道。小镇居民履行自己各自的职责,为集体的幸

    福贡献力量。这就是社区的意义之一。

    [1]农作物生长过程中用来进行松土、除草、培土等作业的土壤耕作机械。

    [2]蒲式耳,bushel,计量单位,用于固体物质尤其是农产品的体积测量,但蒲

    式耳与其他计量单位在不同国家的实际换算中有差别,例如,1蒲式耳在英国相当于

    36.268升(公制),在美国则相当于35.238升(公制)。

    [3]出自格雷斯·麦泰莉(Grace Metalious)1956年发表的畅销小说《佩顿

    镇》(Peyton Place),该书讲述了佩顿镇上三个女性的人生起伏,这个新英格兰

    小镇弥漫着贫富差距、种族歧视、爱的得与失、背叛和遗憾的气息,此后成了小镇

    的代名词。

    [4]转移支付是指政府或企业无偿地支付给个人或下级政府,以增加其收入和购

    买力的费用。它是一种收入再分配的形式,包括养老金、失业救济金、退伍军人补

    助金、农产品价格补贴、公债利息等。

    [5]四健会(4-H Club)是美国农业部的农业合作推广体系所管理的一个非营利

    性青年组织,创立于1902年。它的使命是“让年轻人在青春时期尽可能地发展其潜

    力”。四健会在美国有约90000个俱乐部,虽然历史上的四健会均以农业的学习为

    主,但它也鼓励会员学习一些其他的内容,如领导能力、协作能力、地理信息系统

    及公开演讲。

    [6]美国的现代分区法(zoning law)始于1916年,目的是防止大体积的高层建

    筑遮挡周围阳光。

    [7]麦克米兰圈、乡村俱乐部不动产区、伦敦西区都是比较著名的高端社区,喻

    指该区域的住宅较为高大或是造价昂贵。第3章 故土难离:小镇居民看小镇

    “哦,我们讨论过要搬迁到某个更加温暖、更大的地方。但是,我们一直在否

    决这个提议。我们出生在这里,连我们的孩子都留在了这里,将来我们就要葬在这

    里的墓地,这样才安心。”可以这样认为,对于这位先生来说,中西部这个人口为

    1500人的小镇就是他的栖身之所——从现在到永远都是。他和妻子是家族中生活在

    这里的第6代人。

    但是,这样的例子很典型吗?其实,在如今的美国,一家人整整6代都住在同一

    小镇上并不常见。即使在小镇上,平均的居住年限也仅为19年,每5个小镇居民中就

    有一个在小镇上的居住年限少于5年。1那么仅在小镇上生活了1代或2代的典型居民

    又怎么样,还有那些新搬来的居民,以及曾在别处居住、最后还是搬回来的小镇居

    民呢?他们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居住在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就社

    区变化的意义而言,他们的观点告诉了我们什么?

    听了小镇居民对小镇的看法之后,我意识到很多来自电视、电影和书本的观点

    都需要更仔细地审视。有些对小镇固有的看法与小镇居民对小镇的看法一致,例

    如,他们可能也感受到了小镇较慢的生活节奏,因为小镇让他们想起了儿时的那份

    温暖和安全感,因而特别珍视。然而,如果不是近距离地聆听小镇居民的描述,就

    无法理解小镇的特殊魅力——还有缺陷。

    从小镇居民的描述中,我们更真切地了解到什么是小镇居民口中所说的慢节奏

    的生活,更清楚地懂得邻里和睦的重要性,以及为什么邻里和睦既是小镇一道亮丽

    的风景也是一处硬伤。那些希望逝去之后依然可以埋葬在小镇墓区里的人所表达的

    情感远远不是对这种选择无奈的接受。定居小镇的人对于他们的选择自然能说出一

    大堆优点,这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吃惊。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竟然如此坦诚地

    描述了小镇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社会学家也许是担心公民的忠诚度在不断下降,所以更多地把兴趣放在了更好

    地理解社区如何发挥其功能上。小镇居民对于小镇有着敏锐的观察,对小镇的社会

    关系提供了深刻的见解,这些社会关系增强了——有时候也会削弱——他们与邻里

    和其他居民之间的关系。我们知道在这种关系里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为什

    么新搬来小镇的人会感到不适应,以及是什么让居民感受到了社区精神。对于外部

    的旁观者来说,小镇似乎是静止的,但是近距离地仔细思考之后,就会发现小镇发

    生着怎样的变化,为什么有的变化可以接受,有的却无法接受。

    小镇居民一直在拿小镇和大地方作比较,这些比较充满了与价值观有关的信

    息。美国人认为与大城市相比,价值观在小镇上得到了更好地体现,随着越来越多

    的人生活在城市,曾经的价值观也正在慢慢消失。城市居民成了最具深刻意义的比

    照。农村与城市由来已久的差别依然存在,但是这些差别也在随着现实的变化而变

    化。小镇居民担心长久以来的价值观正在远离他们的社区,而城市和郊区的居民则

    希望能够拥有小镇那些令人向往的价值观。

    一个多世纪以前,德国学者斐迪南·滕尼斯对术语gemeinschaft(共同体)和

    gesellschaft(社会)之间区别的讨论引发了社会学家之间持续的共鸣。他认为,超越亲属关系(具有血缘关系的联结)的社区应该是空间与精神有意义的结合。邻

    里、村落、小镇通常都包含了这两个方面。空间暗含着接近的意味,因此,同住一

    个空间的居民相互熟悉,他们和自然环境以及建筑环境之间的关系推动了共同利

    益。滕尼斯写道,“房间、地下室和家具”“建筑群”以及“建筑之间的道路和街

    道”给了居民一个“共同居住”之地。精神存在于人们的共同记忆和相互理解中,存在于默契的共识中,也存在于共同价值观里。有时候,共同的价值观也包含某种

    对全体成员组成的集体类似崇拜或神圣感之类的情感。2

    滕尼斯的观点依然是我们理解美国小镇社区现代意义非常有用的起点:空间与

    精神有着内在的联系。小镇大都不过方圆几英里,居民们不仅比邻而居,而且窗外

    的风景也几近相同,能看到同样的景色、同样的建筑、同样的街道、同样的田野。

    邻里相近对时间和空间都有影响,距离缩短了,时间关系减少了。人们与邻里相互

    走动,照看彼此的孩子,确保他们的安全,在同样的商店购物以及参加社区的各种

    活动中建立起了精神联系,并且这种联系的意义印刻在共同相处的环境里。小镇空间有限,每个人都有名有姓、有确定的身份。想要“埋葬在这里”基本上体现了空

    间与精神之间的深刻联系。

    但是,即使是在规模最小的镇上,社区也无法完全实现自给自足,与世隔绝。

    小镇上的居民还是要参与到外部世界中,上班下班、拜访朋友、出门度假。人们对

    小镇生活的认知总是包含着两个部分:目前在小镇上生活的感知以及对小镇以外的

    其他地方生活的感知。至少对于当代的小镇居民来说,社区的意义体现在居民对选

    择的表述上。从小镇居民的偏好可以看出他们是怎样看待社区的,从而表达出人们

    对社区的珍视程度。依然如故,安其所习

    安·戈蒂埃生活的小镇上有400人,镇上有一家美容院、一家小酒吧、一个美国

    退伍军人协会点,再无别处。最近的城市,不论大小,都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戈蒂埃女士经营着一家农场用品商店,冬天的时候,她还会去另外一个小镇上的学

    校兼职教书,这几乎占用了她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她的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孩子

    都不在身边,母亲最近也去世了,她非常思念母亲,是母亲鼓励她在小镇定居的。

    母亲总是说,在这里生活会更加健康,这里空气清新,还可以从当地的农场买肉和

    蔬菜。

    但是,戈蒂埃夫人的母亲也坚信,人要出去看看世界。父亲和母亲结伴走过许

    多地方,有一次,他们在国外住了一年。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戈蒂埃夫人就去了

    墨西哥,紧接着就离开了家乡去几百英里以外的城市上大学。她在一座大城市的市

    郊当实习老师,然后到各地去申请教师的职位。正巧,当时她现在所住的小镇有职

    位空缺,她很高兴,这里是乡村,她可以像她母亲所说的那样,买到天然食材,但

    是,她也担心作为一个初来乍到小镇的居民会不被周围人所接受。如果不是遇到了

    她的丈夫,她很可能还会去其他地方。

    和戈蒂埃夫人一样,我们所采访的对象中,几乎没有人表示他们没有其他的地

    方可选,或者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到其他的地方居住。他们明白之所以做出这样

    的选择完全是根据情况决定。他们表示选择生活在小镇有许多原因——喜欢童年时

    期生活在小镇的那段时光,感觉和住在小镇的父母很近,成年之后的某段时间在经

    济上依然需要父母的帮助,在城市的生活失败、失意,或是与来自小镇的某个人结

    了婚。那些年轻时候就离开小镇的人说,他们之前一直期望去城市生活,喜欢到处

    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从事的事业要求他们生活在大地方,或者是厌倦了成长

    的过程,不喜欢学校的同学,遇到了从其他地方来的某个人并与其相恋相守。

    生长在小镇、最后离开的人们常常会说,“说实话,我大学毕业就回来了,已

    经厌倦了。”“我从来没有和高中同学有过联系。”“我一直希望去城市生活。”“我男朋友在这里感到不幸福。”例如,有位从小镇搬离的女士就坦言了她

    对小镇的感受,“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我的同学就只有那么20个人。回望过去,我觉得即使是在孩提时期,我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共同点。”

    儿时的经历、家庭的危机、婚姻和工作等生活经历都会对人们居住地偏好的形

    成产生影响,这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惊奇。全国性的数据显示决定定居何处最重要的

    因素之一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地。例如,一项调查中,现居非都市小镇的受访者中有

    45的人从小是在小镇或农村长大,相对照,现居城市或郊区的受访者只有25从小

    在小镇或农村长大(见图3.1)。3虽然受访者成长的城镇可能与他们现在所居住的

    城镇有所不同,但是,这些数据显示大部分小镇居民依然生活在现在的地方,是因

    为青少年时期的生长环境限制了他们去其他地方生活的机遇,或者激励他们继续留

    在小镇(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生活在城市或是郊区的居民中,虽然是少数,但也有

    相当多的人在小镇和农村长大)。但是,有一点很重要,我们清楚地认识到,我们

    所采访的对象之所以可以对成长背景所带来的影响畅所欲言,是因为只有这样,他

    们才能正确看待他们对小镇的好恶。4小镇的魅力并不是他们生活在此的主要原因。

    居民们根据情况选择在小镇生活,在他们看来,小镇的这些魅力只是这一选择所带

    来的益处的一部分。事实上,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快乐地生活。正因为如此,人们在

    小镇生活得很幸福。5图3.1 在小镇或农村地区长大的居民

    通常,在当地人看来,小地方十年如一日,没有什么变化。小镇的人口或增

    加,或减少,但是,通常变化得很缓慢。例如,1980年,大部分人口少于25000人

    的非都市小镇与30年前相比规模缩小了许多,但是,在接下来的25年里,只有18%

    的小镇人口平均每年人口流失的速度大于1%,与此同时,只有20%的小镇人口平均每

    年增长的速度大于1%。6除非小镇正巧位于一座快速发展的城市附近,或是在通往新

    机场或新高速公路的路上,否则居民的生活方式不太会有剧烈的变化。对于快节奏

    生活的城市居民以及总是到处搬迁的人来说,变化就是生活的调味剂。对于小镇居

    民来说不变才是社区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他们喜欢一切保持原样。正如我们采访的

    一位小镇领导半开玩笑地指出那样:“市政厅的墙上有一幅1900年的壁画。有时

    候,我看着壁画在想,小镇上有多少人就希望小镇像那幅壁画一样,依然如故。”

    例如,我们在上一章提到的帕森斯先生就希望生活不要有任何的变化。他在一

    个600人小镇的银行工作,业余喜欢种种庄稼、养养牲畜。他直言讨厌任何变化。如

    果当年他不是被迫从事了另外一行,很可能现在还在岳父的农场里养猪,正因如

    此,他喜欢住在与儿时家附近的小镇相类似的小镇上,喜欢修修补补他那台老式的拖拉机,也喜欢时不时地去观看一场少年棒球联赛,而不愿意去某个新的地方旅

    行。小镇周边绿树成荫,在帕森斯先生看来,小镇生活最美妙的一点就是可以找到

    农业社区那熟悉的味道。“割干草时,那味道感觉不太真实,”他说,“会让人一

    阵颤抖。”他迷恋牛棚、稻草、新刷的油漆,甚至灭蝇剂和肥料的味道。

    这个例子比较极端,但是,许多小镇居民就是这么描述的。他们喜欢居住地那

    些熟悉的风景、声音和味道。“每年都是同样的对话,同样的活动,同样的节

    日。”一位30多岁的女士解释说。她就住在南部一座3000人的小镇上,“所有的一

    切都是相同的。”这正是她喜爱小镇的原因。似乎最合适她的生活就是做个“按习

    惯行事的人”,“对未知有可预见性”以及想要知道未来的走向。

    “哦,我真的很怀念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位女士来自一个拥有1600人的

    小镇,她被问及是否考虑过移居到其他地方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熟悉的面

    孔”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其代表的含义远远超出朋友或是邻居这样

    平淡的表达。“我喜欢这里泥土的芬芳。”来自另外一个小镇的男士如是说。农场

    和田地让他有一种安全感。随时可以听见人们说“这里非常的稳定”,“我们一直

    没有太大的变化”。小镇居民享受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如既往的状态——遇

    见相同的邻居,住在孩提时代起就一直居住的房子,欣赏不变的风景。“面朝着一

    大片绿色草地,牛儿在山坡吃草,”一位住在200人小镇的女士,描述了从自家前窗

    看到的风景,“我唯一听见的声音就是空调运转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都和以

    往两代人所经历的并无差别。

    当然,认为小镇几乎没有变化的看法与小镇确实发生变化的事实是相矛盾的。

    小镇的人口有增有减,有人离乡背井,有人初来乍到,老店关闭了,新店又开张

    了。然而,甚至那些意识到小镇变化的居民——有时候欢迎这些变化,但更经常的

    是埋怨这些变化——依然坚持认为他们喜欢这样一成不变的情况。他们的意思是小

    镇生活可以——事实上,对他们来说一直——很稳定,至少不像他们想象中的城市

    生活那样不安定。例如,有位老人在小镇上住了一辈子,他解释说他的兄弟搬到了

    城市里,也挣了不少钱,但是,他“跑遍了整个美国”,也在许多不同的地方之间

    搬来搬去,陷入了“激烈的竞争”中。他还补充说,他兄弟的孩子们生活“非常不

    安定”,他们都是所谓的“钥匙儿童”。在这位老人看来,不仅城市比小镇变化更大,而且为了顺应城市的生活,人们也必须到处搬迁,不断改变生活,因此生活很

    不稳定——这对家庭生活伤害极大。

    在对一位大学教授进行采访时,他也特别强调了稳定的重要性。这位教授在美

    国中西部一座大城市郊区的社区大学教书,那里发展非常迅速,但他本人是在一个

    小镇上长大的。在他看来,他与很多邻居不同的是,他一直过着稳定的家庭生活,30年的婚姻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他说,他有几个最亲密的朋友也和他一样享受着

    稳定的生活,估计这种生活方式在大都市并不多见。他认为之所以他们生活稳定,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背景与我相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居民,他们中大多数

    来自农场或小镇,更加脚踏实地”。

    从表面上看,小镇居民用来描述小镇一切照旧的状态所使用的语言显示了一种

    根的意识。“脚踏实地”意味着心很安定,“没有到处旅游”意味着一直待在一个

    地方,“感觉安定”与到处漂泊正好相反。这些比喻表达了人们对某一个地方的喜

    爱之情,语言也强调了熟悉一个地方所带来的益处。生活在小镇的人明白这一点,知道要做什么以及如何与他们交往。这些认识是个人安全感的基础,个人的安全感

    依赖于变化的缺乏,但是,矛盾的是,个人的安全感又能够在某种程度上适应变

    化。一个人也许从来没有机会去小镇的另一边拜访某位居民或者和当地律师打交

    道,但是,他知道怎么去那里,很可能他认识某个曾经去过那里的人。

    心理学家瓦尔特·佩林(Walter Perring)和瓦尔特·金茨(Walter

    Kintsch)曾经做过一项有趣的研究,调查这种熟悉感是如何发挥作用的。研究对

    象听到了有关假想的中西部小镇鲍德温的两种不同描述。心理学家把第一种描述称

    为地形版,描述小镇就像它在地图上一样——例如,“主街的南端有一家杂货

    店”和“主街以北几个街区东面有个路德会”。第二种描述则被称为路线版,描述

    的内容如“从主街向左走过几个街区,你会看到路德会就在你的右边”,“回到主

    街的另一端,你就能找到杂货店了”。他们运用了各种结构性和开放性的手段测试

    了试验对象对小镇的印象,结果显示路线版要比地形版的效果更好。7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原因可以是路线版使用了更多的人称代词,比起地形版

    能更有效地让试验对象身临其境。这些词引导他们对描述中提到的地方感同身受(“你看”“你来到”或者“在你右边”),描述要做什么(“向东驾车”“穿过

    河”或者“来到了杂货店”)。尽管研究对象从来没有到过那里,这个小镇也根本

    不存在,但是他们想象自己就在其中。

    在现实生活中,小镇的人们也是这样的,他们对小镇的描述暗示了他们对社区

    的喜爱。他们不仅知道路德会在哪里——他们经常走路或开车经过那里,也进去

    过,或者和某个在里面参加活动的人交谈过,知道如何找到那里。说起镇子南边的

    草场或原来街角的五金店,他们就能仿佛身临其境,即使相隔多年那家五金店早已

    经不在那儿了,或他们已经不在那里居住了,他们依然可以很轻松地回忆起那家

    店。这就是熟悉的意义所在。在社区感觉如同在家中,首先这意味着积极参与到任

    何关于社区的描述中,其次意味着对社区非常熟悉。慢节奏生活

    有种看法认为小镇没有变化、稳定安逸,与此密切相关的另一种看法是,与其

    他地方相比,小镇的生活节奏更加缓慢,因此生活更加放松。8“缓慢的生活节奏实

    在是小镇的一大优势,”一位先生表示,他生活的小镇有300人,“这里安宁恬静,少了许多纷纷扰扰。”“对于人们来说,这是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说这话的人

    是一家小店的店主,他就住在一个2000人的小镇上,家距离小店只有两个街区远。

    另外一位先生说,大多数早上,他都会步行去离家只有两个街区的邮局,一路上和

    邻居们闲聊几句,同时暗自思忖,“这里确实是宜居的地方。”然而,另外一位生

    活在6000人的小镇上的先生,最近去过洛杉矶后,回来之后陷入了思考,“我只是

    不喜欢那里的生活节奏,镇上的生活更加闲散舒适,节奏也慢很多,你可以在这里

    放松一下。在大城市,你似乎很难喘口气。”9一位来自规模更小的城镇居民同样表

    达了几乎同样的本能反应。小镇几乎没有什么树木,居住的地方地势平坦,让她觉

    得她终于能够“看见”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感到对于世界,对于自己都有一

    种内心的平静。她说,她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似乎患了幽闭恐惧症,“我感觉什

    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她来说,时间和空间都紧紧地联系在一

    起。城市拥挤不堪、喧嚣混乱,而在小一点的地方,她就不会这么焦虑。被人们与

    小镇相联系的气味也很明显是有生理基础的。也就是说,某个来自工业小镇的人闻

    到了空气里硫酸的味道,就会想起故乡,像帕森斯夫妇这样的人闻到了牛棚和草田

    的味道就感觉好像回到了家一样。另一位来自农场小镇的先生表示他最喜欢的事就

    是驾车经过刚刚耙犁过的田地。那是“泥土的芬芳”,他说,这味道在他的心里久

    久挥散不去。10

    强调慢节奏的生活方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些游手好闲、思维迟钝的人。他们

    很晚起床,早上和朋友喝喝咖啡、喝喝茶,下午又舒舒服服地睡午觉。例如,在一

    个较大的社区,我们遇到了一位女士,她在评论她的婆婆时表达了这种看法。她所

    生活的小镇上,人们每天早上9点会聚集在咖啡馆里,随便闲聊,11点午餐时间继续

    边吃边聊,下午3点回来继续闲聊。有时候,调查的结果更加深了人们对小镇这样的印象。例如,一项调查显示,95%的非都市小镇居民认为社区“很舒适”,92%的人

    表示社区“很安静”,仅有18%的人认为社区“令人兴奋”,还有38%的人承认小

    镇“无聊枯燥”“单调乏味”。11

    研究人员注意到人们常常会把小镇和农村地区与慢节奏的生活联系在一起,他

    们尝试着确认这些地方的生活节奏是否真的很缓慢。心理学家马克·博恩施泰因

    (Marc Bornstein)和海伦·博恩施泰因(Helen Bornstein)进行了一项经典的

    心理学研究,发现有迹象表明,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走路要比生活在小镇上的人速

    度快。他们认为,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在较大的地方人群拥挤,感觉个人的行动和

    时间利用上受到了限制,以及不断增强的社会刺激所带来的超负荷感,让人们不得

    不加快步伐以适应这样的生活。12

    在后续的几项研究中,心理学家罗伯特·莱维内(Robert Levine)和阿兰·洛伦

    萨杨(Ara Norenzayan)在31个国家里进行了一项雄心勃勃的研究。他们对行人的

    走路速度、邮局工作人员完成一个标准的邮票定购流程所需要的时间进行了观察。

    这项研究只在大城市进行,并没有对人口数量多少所带来的影响进行充分测试,而

    是指出个人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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